“姑娘,寫給全城的祝福可得要一千貝吉啊,”祝爺爺聽了眼前之人的話,捋了捋胡子,“你可想好了?”
十四年前的物價果然比未來便宜一半,但即使這樣,一千貝吉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依舊是個需要考慮一陣子的數。
路熹茗握着紙筆考慮了半天,決定還是放棄。一來,她确實沒有這麼多貝吉,二來,經彙言堂一事,她也無法确定這祝福底會不會産生些不可控的後果了。
她平時并不是愛湊熱鬧之人,這次跟在衆多男女老少後排了許久的隊,實際上是為了兩件事。
“怎麼了?要是不夠,我可以幫你墊着,隻是你真的需要嗎?”魏尋見路熹茗如此踟蹰,湊在她耳邊問道。
“算了,”路熹茗放下筆,直起身來,對祝爺爺鞠了一躬,“打擾了。”
她本來還想說:“祝爺爺,如果以後有一對情侶來讓您解除祝福,您可别答應呀,會有很嚴重的後果的。”
但思來想去,她若是冒然這麼說了,這句話必然會成為對方心中的一根刺,而說不定正因如此,他會更想要知道解除祝福究竟會發生什麼。
正如告訴一個考場上的學生“千萬别去想粉紅色的大象”一樣,那學生大概會在整場考試中滿腦都是粉色大象。
所以路熹茗隻好對祝爺爺尴尬地笑了笑,便拉着魏尋在衆多圍觀群衆疑惑的表情中離開了。
她走在前面,聽着魏尋在身後淡然地評價道:“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便可以使願景變為現實,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魔力。”
“是很奇特,對吧?我第一次見的時候也驚到了,”路熹茗回過頭來說,“可是這種寫下來的祝福卻有種很緻命的缺陷,這也是為什麼我最後放棄了。”
魏尋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的身邊,道:“讓我來猜猜,是不是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路熹茗有些欣喜地問:“對,你怎麼知道?”
他嘴角噙着笑,道:“你忘了嗎?我每次在紙條上寫下對于目标世界的描述,總能同時打開許多扇世界的門。”
接着,他又說:“語言就是這樣的,即使表述得再精準,也總會有無法察覺的含糊部分存在,但這無法察覺的部分很多時候卻是大家并不想要的。”
路熹茗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眼冒星星,笑着繼續發表自己的見解:“還有就是,彼之砒霜,汝之蜜糖,每個人對于同一件事的理解并不相同,一個人對别人的祝福也有可能是對方并不喜歡的。”
他們周邊的人群熙熙攘攘,甚至時不時有抱着貨品的商販來到他們面前做起推銷,卻始終沒有人能打斷他們的交談。
等到他們徹底走到火秤街上後,魏尋才好奇地問:“你剛剛想對哪座城送祝福?”
“洛京,”路熹茗邊走邊說,“今天客棧老闆說的話我有些在意。我在想能不能提前預防着些,讓那可能發生的瘟疫不發生。”
“你是說那個預言嗎?其實我聽說過那個預言,孫仙婆原話其實是‘洛京附近’會有瘟疫。”
“什麼意思?”路熹茗側過頭來問。
“洛京附近少說有五座城市,樂陽便是其一。所以若是将洛京也算上,便會有六種不同的可能,”魏尋蹙着眉抱着胳膊分析道,“她若是能正好言中六城之中的任一一座,她的話便都算對。”
路熹茗順着他的話向下分析:“所以你是說,如果我隻關注洛京,便會忽略掉那剩下的五種可能?”
魏尋停了下來,眯着眼道:“假設她說的是真的,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這幾座城會全軍覆沒,或者接連有人染上。”
“嗯,傳染病是這樣,很快就擴散開來了。隻是.......”路熹茗摸着下巴對他的說法表示肯定,“我可能真的被客棧老闆那句‘不可信其無’影響了吧。或許孫仙婆說的根本就不會發生。”
畢竟孫仙婆那個“雙木懷珠”的預言有多離譜她可是親身體會過。
“路路,其實我也被影響了,”魏尋無奈地朝她笑了笑,“我曾經無比希望你能留在樂陽,但我現在竟想讓秦叔直接把工錢結給你,你拿上後立刻啟程去嶽溪。”
“是誰在那邊說不想隻做我的朋友的?剛說完就忘了?”路熹茗斜着眼吐槽道。
“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即使會有面對瘟疫的風險,你也願意回到樂陽并且待在那裡嗎?”
魏尋的語氣十分鄭重,眼神卻溫柔又堅定,路熹茗恍惚間甚至以為她在聽什麼求婚宣言,臉瞬間紅了。
“你臉紅什麼?”魏尋被她逗笑了,“這麼不好意思回樂陽嗎?是不是在那裡做了什麼虧心事?”
“啊,”路熹茗失措地摸了摸臉頰,嘴卻依舊很硬,“能有什麼虧心事,不就是飯吃的多了些、上班摸魚多了些嗎?”
“所以路路,你願意嗎?”他又問。
“我是醫館的一員,秦叔說了,有些事隻有我能做得了,”路熹茗正色道,“如果真的有瘟疫發生,三個人能顧及的總比兩個人多。我也想付出努力,不是僅有你一個人在想着幫别人的。”
“你還會離開樂陽嗎?”
他的這個問題又讓路熹茗想起了未來,那觸不可及但又隐隐會發生的事,總是在不經意間刺痛她的神經。她每多與魏尋交流一次、每多與他相處一日,她就越不想讓如今這樣美好的時光結束。
如果魏尋隻是個NPC就好了,沒有他自己的想法,沒有感受,她即使随時抽離這個遊戲,也不會對他的人生産生什麼影響。
想着想着,路熹茗的頭便低下了,漸漸垂到了月光下的影子裡。
魏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來,認真地注視着她的眼睛對她說:“别低頭呀。不想走就不走呗,不想遵從命運的召喚,那就不聽呗,有什麼關系?”
“我其實很早就發現,你似乎對環亞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放開了手,背在身後,“根本不像是從别的世界來的,更像是個時空旅行者。或許是間諜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