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朝他笑了一下,随後便裝作專注地看路了。
當她第八次偷偷看向魏尋終于被抓包後,他停下了腳步,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想問?”
“我......”
“關于我的身世嗎?”他向來善解人意,很快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路熹茗猶豫着點了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雲淡風輕地說道:“沒什麼好遮掩的,我的父母借錢給别人,借錢的人不想還錢了,于是解決了借給他們錢的人,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之後我就隻好隐姓埋名離開家鄉了。”
是啊,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沒有權謀算計,沒有勾心鬥角,有的隻有在貪欲的驅使下萌發的惡念。
見路熹茗默不作聲,難得沒有接話,他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安慰道:“死亡是件很難讓人接受的事情,但我看到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好像又覺得死亡沒那麼可怕了。”
“可是另一個世界的你并不能和這個世界的你共享記憶和感受......在這個世界裡,生命隻有一次。逝去的人不會再回來了。”
“有什麼關系呢?”他扯出一個笑,眉眼彎了起來,隻是那汪月牙泉裡隐着淡淡惆怅,“那都是我。或許在那個世界裡,我并不會遇到你。有失便會有得,我已經獲得許多了。”
“别這麼說,”路熹茗盯着這個努力表現得開朗明媚的少年,悶聲反駁他,“明明你也很難過的......”
魏尋沒再說什麼,繼續牽起她的手,他們二人就在這被火燒紅的天幕下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裡。
死神在他們的回憶裡,在他們當下的身邊,更在他們不确定的未來裡埋伏着,因而此刻的他們似乎除了“好好活下去”,并沒有其他的念頭了。
又到了這一天的十點,路熹茗按照約定出現在了書房門前,而魏尋已經等在那裡。他手裡拿着兩個玻璃瓶,裡面裝了今日新收集的病原體樣本,這是令路熹茗沒有料到的。
“我想着你或許需要些新的,”他略顯得意地指了指瓶中的棉花,“希望我沒有猜錯。”
他沒有猜錯,昨日那些毛巾碎片上的病原體或許早就死光了,或許已經溶解消散了,若是直接拿那些去進行觀測,怕是白費力氣。
路熹茗當然想到了這一點,隻是她在張晏那裡見到被蓋着白布的病人屍體後,就再也不好意思開口要“再采些樣本”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她問。
“今日來了幾個咳嗽得厲害的患者,我用棉球擦了他們的鼻子和口腔内部。”
路熹茗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要從那裡采樣?”
“不是你說的嗎?患者口腔裡的液體可能會傳播疾病,我想這鼻涕也算是液體,或許也可以,于是就這麼做了。”
他并沒有可以保存病原體的試劑,就把棉球泡在淡鹽水裡,路熹茗見了又是一陣驚喜。
“魏大夫,你可真的優秀!”她由衷地對他豎起大拇指。
魏尋被她誇得臉上泛起一抹紅,嘴裡嘀咕着“馬馬虎虎吧”,手裡則是迫不及待地翻開了那本他們用來探索世界的筆記。
“尋路筆記?”他看到扉頁上被路熹茗寫上了這四個字,擡起頭來誇她,“路大小姐,這可真是個好名字!”
“馬馬虎虎吧。”路熹茗學着他的話一邊擺起譜來,一邊往袋子裡裝那些瓶瓶罐罐。
他笑着轉過頭去,又很自然地牽起路熹茗空着的那隻手,然後輕聲念出了昨日夜裡她在筆記本上寫下的第一行字——“一個沒有人的實驗室,這個實驗室裡有顯微鏡。”
又經過熟悉的天旋地轉、跳入随意選擇的一扇世界之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實驗室裡。
這個實驗室确實沒有人。工作人員都下班了,關掉了照明燈。路熹茗借着微弱的月光随意掃了一圈,發現貌似這裡也沒有監控。他們出現的位置剛好在一台電子顯微鏡前,而一邊的桌子搭了個小櫃子,上面放了許多化學試劑和藥品。
路熹茗蹑手蹑腳地沿着牆邊摸索着,試圖找到燈的開光。她很順利地打開了一盞亮但沒那麼亮的側燈,能讓他們清楚看見環境,而又不至于招搖到惹來過路人的注目。
隻是她很快便發現了自己寫下的話有多麼不靠譜。
說了“沒有人”,那确實沒有人,可沒說“沒有生物”啊。
一隻關在籠子裡的狗發現了空間裡傳來了陌生人的氣息,開始吠叫起來。緊接着,越來越多的狗像是比賽一般,叫的聲音一浪蓋過一浪,再後來,連熟睡的貓也開始叫了起來。
一時間,接連不斷的“汪汪汪”和“喵喵喵”交雜在一起,吵得她和魏尋頭都要大了。
路熹茗怎麼也想不到,這實驗室竟是設在寵物醫院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