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樂聲響起,自大殿之中飄然而出一對璧人,互相扶持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麼地般配。
悠揚空靈的鐘聲自劍宗的中心蕩開,觀禮的衆人頓覺神魂清明,心頭的塵埃仿佛都被滌淨,心間空明,道心澄澈。
不愧是離澈劍尊與陸鯉仙子的結道大典,竟還動用斬月鐘這樣的神器,這趟來的不愧,還能見識到這樣的神器,這一趟真是不虧,來看熱鬧的人如是想。
白青葙隻能窩在這具身體之中,遠遠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那往日裡總是身着白衣的師尊,此刻一席紅衣,像極了平凡塵世中幸福的新郎官,出塵俊逸的他此刻也沾染上了俗世的煙火氣。
而他臉上那抹陌生的笑意,是她從未窺見的溫柔,看起來真是紮眼。
但是對于她而言,好像并沒有太大的波動,關于劍宗的記憶已經在記憶中埋藏得太久,久到已經發白褪色。
但這具身體的主人顯然不這麼想,一股陌生的情緒從這具身體中傳來,她似乎逐漸與這具身體融合。
那鋪天蓋地的情緒與記憶幾乎将他淹沒,各種複雜的滋味交織在一起。
這股難言的酸澀讓她心髒緊縮,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地攥着,讓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泛着疼。
大量雜亂的記憶湧入,她的腦子頓時亂成了一鍋粥,讓她無暇顧忌其它,不知今夕何夕,幾乎要迷失在混亂的記憶中。
随着具身體機械地行動,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按照既定的劇情行動。
行屍走肉般來到一棵巨大的桃花樹下。
這株桃樹依舊繁茂,還是當年的樣子,沒有一絲變化,隻是物是人非,昨日還曆曆在目,睹物思人,往日的回憶漸漸浮現。
猶記得那個黃昏,她就是在這裡第一次遇見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一劍将她救下。
夕陽下,他宛如踩着七彩祥雲而來的蓋世英雄,整個人都在發着光,她就這樣對他一見鐘情丢了心,從此像是被下了蠱一樣,滿心滿眼都是他。
為他不惜與父母鬧翻,離開家,還收斂起驕縱的性子,做了許多違背她本性的事。
而許多她并沒有經曆過的記憶也一同浮現,顯然是剛才從這具身體獲得的記憶。
而這段記憶對她來說實在難以接受,記憶中的她被誤解,被驅逐,回到家卻發現自己位置早已被人代替,她真的變得一無所有。
思緒翻轉間,高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将她的思緒打斷,“禮成!”
紛亂的祝福與贊歎聲,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耳中。
遠處的雲浮山,白鳥齊飛,五色的霞光自遠處的山頭迸發。
霞光與祥雲間,那對模糊的身影,在衆人的祝福聲中相擁。
繁茂的桃花樹下,白青葙靜靜地站着,目光空洞而又有些倔強地望着雲浮山的方向。
蒼白瘦削的臉上浮現一絲落寞,緊抿的嘴角一會上揚,一會又落下。
許久之後才勉強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她想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可悲,但是她失敗了,她果然還是做不到心無芥蒂地去祝福他們。
她果然還是不甘心,她明明那麼努力。
不過她也想清楚了,這世間事不是強求就能有結果,她努力過,盡管結果不是她所期望的,但她亦不後悔。
粉色的桃花瓣洋洋灑灑,飄落在她的肩頭、發梢,在她的身上附上了一層粉色的雪。
白青葙長歎一口氣,怅然地拿起手邊的酒,遙遙地向着雲浮山的方向敬了一下。
就當是與過去的告别,将手中酒杯砰地一聲擲到地上,提起酒壇往唇邊一送。
而被困在她身體裡的白青葙,看見一絲微弱的氣息融入酒中,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喝下這明顯加料的酒。
苦酒入喉,不知是喝的太急,還是怎的,這酒竟嗆入她的鼻腔。
手中的酒壇陡然落地,酒水撒落,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桃花的香氣。
但此刻的她是聞不到了,她隻覺得窒息,片刻後臉色變得青紫。
這具身體的最後一道意識傳入她的腦海:或許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人,竟然被一口酒嗆死了。
她是不是有點缺心眼,這個時候竟然隻以為自己是被酒嗆死的。
在這具身體最後一口氣消散時,她從身體中被彈出,茫然地看着躺倒在地,已經沒了氣息的自己。
唯美的桃花樹下,花瓣飄飄灑灑,一道半透的影子,看着地上與她一模一樣的自己。
這樣的畫面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畫面如同褪色的畫卷,隻餘下那桃花樹那一點鮮活的顔色。
虛幻的夢境片片碎裂,化作一道道流光飛逝。
夢境消散的最後一刻,所有的畫面消失,緩緩變幻成一本書的樣子,倉促間她隻來得及看見書封上的幾個大字《團寵錦鯉與冰山劍尊》。
*
随着夢境的消散,眼前的一切化為破碎的光點,如流星般急速下墜,消失于遙遠的黑暗邊際。
沉重的身體下墜,穿過層層迷障,落入歪倒床榻上的軀殼中。
寂靜的房間裡,急促的喘息聲蕩開。
白青葙猛地睜開雙眼,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還殘餘着死亡的痛苦。
那股子窒息的感覺還萦繞在心頭,瀕死的痛苦并未随着夢境的散去而消失,反而在她心底留下極深的一道痕迹。
大量的記憶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大腦被這些繁雜龐大的信息撐得近乎快要炸開。
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身上輕薄的衣物被冷汗浸濕,濕哒哒地黏在身上。
看着熟悉的房間,她不知道這是在另一個夢裡,還是真的回到了現實,有種漂浮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遲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咬了咬牙,一狠心在自己的手臂上擰了一下,尖銳直白的痛感傳來,卻讓她安心不少。
白青葙呲牙裂嘴地想:這麼痛,看來不是夢。
說到夢,她又想起了那本奇怪的書《團寵錦鯉與冰山劍尊》,她剛才獲得的記憶都是這書中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