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醒嗎?”冷慕白走進宿房,問一直在杜塵香床邊守着的埼玉。
“已經醒了,隻是......”埼玉猶疑着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此時她妝容已經全部卸下,亮麗的黃色弟子服也被褪下,身上隻剩白色的素淨單衣,頭發披散,面容蒼白無色地躺在床上。
眼睛已然睜開,無神地望着上空。
冷慕白也看見了她的樣子,埼玉本以為她會靜靜等待着杜塵香緩和好心情,沒料到她直接問了上去:“你現在能做決定嗎?”
埼玉瞪大眼睛,蓦然轉頭看冷慕白,眼裡全是急切,用目光斥責着她“為什麼現在就問”。
冷慕白沒理他,隻是專注地看着杜塵香,重複了一遍:“可以嗎?”
杜塵香眼睛緩緩閉上,兩人都看到她的眼角蜿蜒流下一滴淚。
“我不想輸。”
“我現在離開,就是輸了。”
聽見她這麼說,埼玉坐不住了,“這不是輸不輸的問題,這是他們全都錯了的問題......”
杜塵香睜開眼,注視着埼玉,“可是對于某些人來說,他們是對的。”
埼玉啞然,“這......”
“你不必當那些人。”冷慕白用陳述的語氣回道。
杜塵香嘴角輕輕向上撇了一下,卻又因為無力而很快落了下去,“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選擇的機會......”
“你有啊,詠風娘在家裡等着你呢!”埼玉急切告訴她,想要提醒她還有退路可走。
杜塵香的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繼續定定地注視着自己的上空,“我從那裡走出來,不能一事無成地回去吧,那太狼狽了,我至少要在外獲得認可,然後我才有選擇的機會,是前進還是後退。你們懂嗎?”
她頭轉過來,平靜地看着他們。
埼玉沉默了一會兒,“懂,但是你的戰場不在這裡......”
杜塵香嘴角輕輕扯起來,笑意發苦,“現在在了。”
冷慕白突然說了一句風馬不相及的話:“我現在才發現,你和詠風娘,其實很像。”
杜塵香怔了一下,手撫上自己的臉,“你才發現嗎?所有看過我們的人都說我們像......”
冷慕白搖頭,打斷她的話,“我不是說長相,我不看臉。”
那是什麼?杜塵香張了張口,想問出來,卻又閉上了嘴巴。
可能就是氣質一類的吧。
她不想多說了。
她現在想休息。
她安安靜靜平躺在床上,又閉上了眼。
她不問,冷慕白也就沒有多說。
其實她隻是發現自己一開始的猜測并沒有錯。
她們都是小草,柔,而韌。
一根草莖,支撐住了整株草葉。
“你又睡了嗎?”埼玉望着杜塵香又閉上眼睛,擔憂地問。
“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繼續去上課。”杜塵香回道,眼沒有睜開。
埼玉點了點頭,想起來杜塵香現在看不見,又“哦”了一聲,補充道:“你安心休息,我們給你請了假。”
杜塵香沒再回答。
“我們先走吧。”冷慕白對埼玉說。
“讓她一個人待着嗎?”埼玉站起來,指了指杜塵香。
冷慕白微微颔首。
埼玉跟着她離開了。
第二天,杜塵香仍然像前幾天那樣,早早起床梳洗。
除了冷慕白,其他幾個人都有些意外。
不過他們沒說什麼,互相錯開洗漱,上課。
昨天的事情好像并沒有給大家留下什麼印象。
沒什麼人讨論這件事情,隻是她們看着杜塵香的眼光裡又多了一些東西,排斥、恐懼、憐憫,或是其他。
杜塵香也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自如地上課、練習、獲得老師的誇贊,然後抿唇一笑。
隻是有一次,她獨自行動的時候,前面走着兩位老師,她本來想上前與她們打招呼,卻聽見那兩位老師交談的聲音。
“杜塵香最近态度很好,進步得也很快,隻是......”這個老師遲疑着沒說下去。
“隻是她還是底子不好,對吧?”另一個老師回道。
“是這樣,”第一個老師歎口氣,“禮儀什麼的都做的有模有樣,就是總讓人覺得不搭,和她那個身材,總感覺她做起來别别扭扭的。”
“這孩子也挺努力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先天短處就在那裡,不過隻要禮儀學得到位,以後也會有人家想要一個端莊的女子來掌家......”
杜塵香的步子定在原地,她沒有再上前,而是看着她們走遠。
在這樣平靜無波的日子中,評比的日子到來了。
這段時間裡,冷慕白幾人為了通過評比,順利下山,很是好好練習了一番所學課程。
評比一共九關,每關都會淘汰掉一部分人,隻有最後九關全都通過的,才算是通過了整場評比。
九關按順序分别為:禮儀、器樂、弈棋、書法、作畫、吟詩、插花、穿戴、化妝。
每天評比一關,連着評比九天,再加上最後一天公布結果,分配留下來的弟子到各莊,下山的弟子下山,整場新弟子評比就結束了。
冷慕白幾人就可以離開了。
這個評比他們也知道,對于杜塵香來說意義非凡,她的成敗就在此一舉。
他們的成敗也就在此一舉了。
評比第一天,除了冷慕白和杜塵香,其他人也都起了個大早。
冷慕白看過去,他們竟然是臨時抱佛腳,再練一會兒禮儀。
埼玉有一個動作忘記了,連忙喊鐘離秋:“接下來怎麼做啊?”
鐘離秋也不會,求助寸想娘:“你知道嗎?”
寸想娘情急之下,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她扭頭看冷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