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白也聽了出來楓橋話中的兩個選項。
要麼是客人,要麼是仇人。
她雖然對剛才鐘離秋直接貿貿然答應下來胖男人的邀請有些不贊同,但這不意味着她不會支持鐘離秋的決定。
作為夥伴、朋友,她會無條件為朋友的決定買單。
所以她微微警惕了起來,手已經擺好了最容易向後摸到刀的姿勢。
隻是現下還在拉扯,不好直接撕破臉。
鐘離秋察覺到了身邊人緊繃的動作,知道她準備好了,于是眯了眯眼,漫不經心道:“如果我說是仇人呢?”
誰知楓橋哈哈大笑,她已經走到了桌邊,也就是鐘離秋的身邊,放下了茶壺,說道:“仇人我可不會招待茶水。”
鐘離秋有些疑惑,她這是偃旗息鼓不準備直接撕破臉?
真是個古怪的女人,難以揣摩。
楓橋又擠着人,走到了案幾邊,拿了僅剩的幾隻碗。
這次她不淡然了,憋着氣走回桌邊,把碗重重地放到桌上,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把人都叫過來,讓她路都不好走。
可是已經叫了過來,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又不能直接把人轟走。
“真是的!屋子怎麼這麼小,人怎麼這麼多,怎麼這麼擠!我東西都不好拿了。”她怒氣沖沖地抱怨着。
音量毫不收斂,所有人都能聽見,包括裡屋的人。
他們有些站立不安了。
埼玉輕聲對楓橋說:“你可以讓我們把東西傳過來,這樣就不用擠着那麼多人去拿了。”
楓橋斜眼看他,“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過獎過獎。”埼玉單純一笑。
把茶倒出來,分了幾隻碗,端給冷慕白他們。
冷慕白不知道剛才的“挑釁”到底過沒過去,要是沒過去怎麼會給他們端茶?要是過去了怎麼也沒說什麼?
不過接過來茶,她就像接過來菜包給過來的菜包子一樣,順手就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她向來不擅長對待别人的好意,不會拒絕,便隻能收下,不會搪塞,便隻能接受。
應該是泡得久了,有點酽。
不過她對于什麼味道的東西都适應良好,可是再觀旁邊的埼玉、鐘離秋,甚至是寸想娘,都面色不佳,顯然是被苦到了。
梅停雲的表情倒是半點不變,望見冷慕白微訝的目光,他也隻是端高了一點手中的碗,笑道:“沒有我煎的藥苦。”
冷慕白收回了目光。
楓橋回頭看梅停雲,說:“你是醫者?看你的氣質确實不同凡人,原來竟是一個濟世活菩薩麼。”
她語氣淡淡的,但久與人打交道的梅停雲沒有從她口中聽到任何贊同之意,反而有些微的嘲諷。
他眼眸微垂,将這個發現藏進眼底。
楓橋也不再多說這個事情,而是用嘴努了努旁邊站着的人,說道:“你們繼續說吧。”
“就是别當着我的面搶人就好。”
這時有個人有點不忿,揚聲說道:“你平時不勞作,就喜歡在外面撿人,我們也心甘情願分給你糧食,隻是要與你撿來的的人多相處相處,你現在是不給我們這個機會嗎?”
“我沒給嗎?”楓橋反問道,“那你們現在來是幹什麼?”
“這不一樣,”那個人有些着急,“這就隻能大家夥看幾眼,說幾句話,這哪行。”
楓橋說:“再多的我也不行了,你沒聽他們剛才的意思嗎?他們并不承認是我的客人,行動不由我幹涉,接下來願意去哪就去哪,願意在我這待着就在這待,這不行麼?”
“你想要和他們相處相處,總要問過他們的意見罷?”
那人讷讷閉了嘴,楓橋嘴角得意地翹了翹,還特意亮給冷慕白看,仿佛是在說“還滿意我說的嗎?”
冷慕白别開目光。
她沒想到楓橋竟然是這麼一番話。
看來剛才那句,果然是她誤會了。
她眼神在其他人身上都停留了幾刹,看來這裡的人,都是心思簡單之輩。
心眼子比布澤門見到的那些病患還少。
幾乎都是直腸子。
他們的話,按照表面意思來理解就行,并且為人不壞,甚至頗有教養。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第三個說話的人,是一個高瘦的女子,氣質冷冽而鋒銳,眉宇間的神色淺淡而無畏,衆人看着,竟覺得她像冷慕白。
她問:“我聽楓橋說,外界的藏劍山莊已經沒了?”
“可以跟我說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這人關注的是藏劍山莊。
還有她通身的氣質,不由得讓冷慕白幾人想到了當初公孫犁放在嘴上的話:“你真的很像她。”
在這裡,見到的怪事已經足夠多,再怪他們也都能接受。
因而他們很輕易地就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裡看到了慎重。
埼玉斟酌着道:“你與藏劍山莊有故嗎?”
女子一頓,随後輕輕颔首。
“那,”埼玉試探着問,“你認識公孫犁嗎?”
女子再次一颔首。
埼玉幾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了,他雙手都在顫,問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你是風滿袖?”
女子這回卻不是颔首,而是回道:“風滿袖已經死了。”
是啊,風滿袖已經死了。
埼玉失望地低下頭。
可随即他又想到一個事情。
她沒說是或不是。
但她顯然是不願意說了。
于是他開始叙述藏劍山莊事件的始末,因為顧及到她有可能是風滿袖,所以他用詞頗為收斂,時不時還停一下看看她的臉色。
誰知她毫無波動,仿佛是在聽着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