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自相殘殺?
他們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這股熟悉感來自哪裡了,不就是之前在羅雁家,他們一股腦湧進去,結果變成以子之矛攻彼之盾,互相牽制動彈不得嘛。
現在的狀況,與那次不能說是完全一樣,隻能說是非常相幹。
他們努力掙紮想要解開束縛,可是不知道冷慕白到底怎麼做的,一把刀竟然輕輕松松将一圈人都牽制到一起,盤根錯節。
怎麼動都脫不開身,并且刀刃鋒銳,方向刁鑽,不會劃破衣服,卻可以劃傷皮膚。
這個時候,他們不得不承認,江湖第一刺客,并非浪得虛名。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着寸想娘慢慢将矮個子的面皮撕了下來,戎族奸細的真面目也暴露了出來。
大勢已去,他們身姿頹然。
見狀,冷慕白才将刀取了回來,他們恢複了行動的自由,卻再也不複先前倨傲的氣勢了,個個低眉順目地揉着自己的手臂或是腰。
鐘離秋冷笑道:“這就認慫了?虧我還覺得你們是些好兵,沒想到也是一群沒骨氣的東西。”
有人想要辯駁,張了張嘴卻發現沒什麼可說的,他們的确總是屈服,對楓橋屈服,對冷慕白屈服,也許他們自己認為那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是真正的情況,她說的沒錯,他們就是沒有骨氣,惜命,看似勇敢,那隻是在己方占據優勢的情況下,他們沒有逆風翻盤、絕地反擊的不屈。
“說吧,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就勾搭上了。”鐘離秋将戎族奸細推到騎兵面前,騎兵像一群鹌鹑,這個奸細倒是像一隻昂着腦袋的大鵝,沖她“昂昂”地叫着。
“關你什麼事!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你做夢!”
寸想娘上前,平淡道:“你在這裡躲了多久了?”
奸細此刻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鵝了,瞬間失了聲。
寸想娘沒多在意這個問題,“之前在布澤門,我們已經審你一遍,沒下狠手,相信你會老老實實交代出來,現在看來,我們不該相信的。”
她面上笑了起來,可眼底深沉一片,沒多少笑意。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我曾經讓與你合謀的這些人,種了大面積毒草的事情,我擅長的事情不多,也就這一個‘毒’字,我要是真想對付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用毒,在你身上構成一個弱肉強食的自然環節,無數種毒,在你身上達成微妙的平衡,它們有的互相吞噬、有的互相協作、有的平常蟄伏關鍵時刻暴動……”
“别說了!”奸細滿面驚恐,近乎崩潰地大喊道。
寸想娘一下子就收住聲,十分寬容仁慈的樣子,“好吧。”
她還貼心地補充了一句:“反正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奸細閉了閉眼,臉龐失去血色,蒼白如灰燼,啞聲道:“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說的。”
寸想娘挑起眉,這倒有意思了。
她已經對她心軟過一次,結果卻是千裡奔波,要償還過去的疏漏,這次要認清立場了。
她定了定神,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隻小瓷瓶,然後微微擡起頭,看着戎族奸細露出恐懼的神色,又垂下眼,拔開了瓶塞,向她走過去。
奸細顫抖着嘴唇,顫抖着眼睑,看她一步步走來,即将站到自己面前。
寸想娘站定,拿高了瓶子,輕輕向裡吹了一口氣。
戎族奸細瞬間感覺有一股瓶子裡刺鼻的氣味傳出來,像是嗆鼻的煙霧,又像是熏人的惡臭。
她立即睜開眼,目眦欲裂,尖叫道:“停!停!快停下來!快停啊!”
寸想娘的動作頓住了。
戎族奸細滿臉是淚,她抽噎着說:“你們要問什麼?”
寸想娘搖搖頭,“不,我現在已經不相信你了。”
說完,她就繼續往瓶子裡吹氣。
“你們快問!你别過來!我都說了我交代!”戎族奸細大喊大叫,她拼命掙紮着,鐘離秋感覺到手下的肩胛骨幾乎要錯位。
“你不能這樣!我現在會說,要是你真的給我下毒,那我就直接自盡!”
這句話拿捏到寸想娘的脈門了,她終于停下來,好好思索了一番,認為她說的真有可能。
現在她能拿捏住她,完全是因為她畏懼毒藥,要是已經被她下了毒,無可挽回,那她或許真的會心如死灰,不會再交代了。
隻有她永遠被毒藥脅迫,他們才有壓制她的手段。
想通其中關竅,寸想娘把瓶蓋重新蓋上。
戎族奸細,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目光如狼地盯着寸想娘。
她知道,是她沒有經受住考驗,可是她為什麼非要經受?
對她來說,這一切的不幸,都是他們帶來的。
她的眼淚和她的氣一起被吐出去,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故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