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酷暑的夜晚裡,簡舒意屏住呼吸,藏着跟人半腰高的草叢裡,身體盡量縮成一團,減少存在感,目光盯着外面。
隻要再過十五分鐘,沒有被陸岑溪抓到,她就可以從陸岑溪身邊離開。
下午六點,陸岑溪帶她來到他的私人别墅。
一個剛考完的高三生除了陸岑溪,還真沒有人能擁有自己的私人獨棟别墅。
“意意,我們玩一個抓迷藏吧,現在六點30分,如果七點30分,我還沒有抓到你的話,我放你從我身邊離開。”
簡舒意雙眸裡亮起光,不可思議這話是從陸岑溪嘴裡說出來。
從五歲相識,她們就像連體嬰兒一樣。
期間,她不是沒有想過從陸岑溪身邊逃開,可陸家在京城的勢力權力遠遠不是她家這種普通人可以對付的。
“你說的,不許反悔。”簡舒意好怕陸岑溪下一秒來一句,我是開玩笑的。
十八歲的陸岑溪,一張臉帥地慘絕人寰,學校裡女生争前恐後跟他告白,可偏偏他隻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少年眼皮涼涼一掀,嘴裡勾起來的弧度讓人看不出來他是在笑還是在嘲諷。
“意意,抓住機會,僅有一次哦。”溫柔地語氣說着涼薄的話。
僅有一次,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簡舒意看了眼陸岑溪,雖然不知道陸岑溪到底是怎麼想,但逃離陸岑溪的管控已經成為她的執念,她轉身,撒開腿就往身後跑。
還有十分鐘,簡舒意再次看了眼手表,倏地,陸岑溪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她呼吸停住。
陸岑溪目光看過來,她渾身僵硬,心裡默默祈禱着,拜托,不要走過來,不要走過來。
或許,上天聽到她的禱告,陸岑溪真的轉變方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身子一大半松懈下來。
她再次看向手表,還有九分鐘。
原來剛剛才過去一分鐘,一分鐘居然這麼漫長。
簡舒意身子靠在綠籬牆,慶幸,今天穿了一件綠色長裙,顔色能完美融合在綠籬裡。
時間緩緩流逝,簡舒意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她在看着時間裡,汗珠慢慢凝結聚成水珠從她的額頭上流下。
簡舒意匆匆擦幹汗珠,很好,還有一分鐘,她就可以從陸岑溪身邊離開。
倏地,手從上面而來,落在她的後背上,一股冰涼刺骨的寒意頃刻從後背擴散開來。
一瞬間,她所有骨血凝結成塊。
“意意,我抓到你了,你輸了。”陸岑溪聲線溫柔,可在簡舒意耳朵裡宛如撒旦召喚。
明明還差十秒,就成功了!
怎麼就!
簡舒意沒有動,或者她已經喪失行動的能力。
陸岑溪将綠籬撥開,彎腰,依着她的動作直接将她打橫抱出來。
“意意,我抱你回去。”
十八歲的少年,胸膛尚顯單薄,但懷裡的女孩更為單薄。
簡舒意緩了好久,眼看陸岑溪就要把她抱進别墅裡,她目光一寸寸移動過來。
她看見在皎潔的月光下,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
這次,她清晰感知到少年身上的喜悅。
可是她不願意。
簡舒意掙紮着要從陸岑溪身上下來,陸岑溪控制着少女的行為,目光一點點冷下去,嘴角的弧度也慢慢被壓平。
最後,簡舒意被陸岑溪按在大樹上。
連衣裙的單薄讓她清晰感知到樹幹的粗糙,也感受到少年的火熱貼在她胸腔。
“意意,你就真的這麼想從我身邊離開嗎?”不解、不悅、固執,好幾種情緒一同揉碎在陸岑溪的眼睛裡。
沉如深海的眼睛似乎将她吞滅。
簡舒意強忍心中恐懼:“是。”
陸岑溪表情錯愣住,簡舒意猛然明白過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躲在那裡裡。”
陸岑溪利索承認:“是。”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抓到我?”簡舒意不解地問。
按照陸岑溪對她病态的迷戀,不可能放過抓住她的機會。
她初中、高中都逃跑過,可最後,陸岑溪身影照舊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誰讓意意是個小笨蛋,都不知道換個地方躲。”
簡舒意瞳孔放大,陸岑溪這話無疑不是在告訴她——
他給了她機會,是她沒有抓住。
簡舒意不敢相信,陸岑溪身體又朝她身體貼裡幾分。
少年少女的身體對彼此又渴望又陌生,一股難以明說的感覺在二人之間散開。
這時,陸岑溪左手直接抓住她兩隻手,拉過她的頭頂,右手擡起她的下巴。
“意意……..”陸岑溪語氣幾乎緊接癡迷,簡舒意徹底害怕起來。
淚直接從簡舒意的臉上滑下來,恰好滴在陸岑溪右手手背上。
陸岑溪一切動作停住,目光一瞬不瞬盯在自己手背上。
她逃不掉了。
她這一生都要擺脫不了陸岑溪。
簡舒意渾身散發絕望氣息。
也沒有察覺到陸岑溪就盯着她的那滴淚。
淚,潔白剔透。
陸岑溪透過那滴淚,看見他自己白皙着的青色脈絡。
空氣中靜地隻有少女抽噎的聲音。
“你就這麼想從我身邊逃走嗎?”陸岑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态問出來的。
簡舒意不帶一點猶豫承認道:“對,讓我走吧。”
話音剛落,陸岑溪松開對少女的制控,往後退了一步,兩人之間有了得以喘息的空間。
“意意,我就放你走這一次。”
簡舒意淚戛然而止,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就這一次機會,下次我們見面,我就要你全心全意留在我身邊。”
這樣的話對簡舒意來說,是天籁,是從未奢望過的希望。
她立刻調轉腳步,往别墅外面跑。
在她下山前,她回頭望。
看見陸岑溪站在别墅門口,沖着她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
他好像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也笃定她會再次被他抓到。
簡舒意也明白,她一定不能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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