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短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墨色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形容冷峻,卻意外的有着别樣的親和力。
【我記得他。】
蔣鵬程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此人的場景。
他的個子很高,最起碼站在顧兮兮身後是這樣的。
眼神呆呆的,像是暗夜裡沉靜無波的湖水,看着人的樣子從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那時蔣鵬程隻對聽聞已久的顧兮兮感興趣,至于其他人,他不認為有什麼交往的價值,裴青倒是把顧兮兮身邊的人打聽的一清二楚,也交上來一份資料,不過蔣鵬程隻是大略看了一遍,将重要的人記了下來。
他記得此人的名字。
【虞瀚文。】
蔣鵬程看着虞瀚文背着太陽向自己走來,不,是向着他背後的虞蓉小店走去。
蔣鵬程一直在笑,笑得溫文爾雅,仿若從前大家小姐看的話本子裡的翩翩公子,“我聽說這是你妹妹開的鋪子,她好像叫做…虞蓉?”
虞瀚文走過蔣鵬程身邊,正想進到店内,聽見自己妹妹的名字,霎時間頓住腳步。
他轉頭看向兩人,不帶情緒的話語自口中吐出:“啊,沒錯。你們是打算吃飯嗎?”
蔣鵬程帶着笑意的雙眸直直的注視着着他,萬千思緒隐藏在眼底,眼神深邃仿若能看透人心。
他點了點頭,跟在虞瀚文身後走了進去。
午時的店内人聲嘈雜,有人吃好離席,有人點菜,有人走進門,四處張望哪裡有空位。
裴青安安靜靜地跟着蔣鵬程,右手虛虛扶在腰間懸挂着長劍上,自從靈越村出世後,他就很少隐藏自己,常跟在蔣鵬程身側。
江縣的那場動亂給了他太多的猜測,不得不防。
更何況夫人曾在他追随大人離都上任時說過的話,他半分不敢忘記。
夫人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弟。
她說過,大人是一個不在意對自己沒有價值的人,但是這世上真的有沒有價值的人嗎?
裴青知道,自己是跟随在大人身邊的影,他的作用就是替大人抓住被忽略的危險,這一點他一直做得很好。
時叁說他太慣着大人了,什麼是慣着,這不是身為部下應該做的嗎?
主命至上就是他的守則。
畢竟那個跟在自己姐姐身邊,會溫柔的注視他,純白如雪的孩子,是他發誓要守護一生的存在,他唯一效忠的大人。
裴青左右看看,确認沒有危險才放松下來,而蔣鵬程好整以暇地翻着擺在桌上的菜單,不時喝一兩口桌上擺着的茶水。
擺在菜單上的手指點了點上面的字,他問裴青:“我記得你喜歡清淡口味的菜,應該沒錯?”
裴青愣了一下,忽而露出一點紅,漆黑的雙眸亮了一下,又壓了下來,急忙點了兩下頭,接着意識到蔣鵬程沒有看他,張口回應:“是的,大人。沒想到您還記得。”
蔣鵬程沒好氣的瞥了一眼:“你跟着我那麼多年,替我做事,當然會記得。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這點小事不用費多少心思。”
裴青臉上的那點紅逐漸蔓延開,又在蔣鵬程即将看過來時強制壓下去,唯餘眼底的隐隐激動才彰顯出他剛才的情緒。
“那麼清蒸魚、蓮藕排骨湯、四季豆炒肉絲,再來一個闆栗的,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那就栗子雞。”他側過頭詢問,“也不知味道如何,不過其他桌上的菜看着都不錯,你覺得如何?”
裴青點頭回應:“裴青也這麼覺得。”
蔣鵬程有些無言,他收回視線對站在一旁親自來招待他們的虞瀚文說:“就先這些吧,若是還有什麼要加的,我會跟堂中的小二說的。”
虞瀚文還是沒什麼表情,平淡的回道:“好的,請在這裡稍息片刻。”
說罷,虞瀚文拿着記好蔣鵬程要的菜向後廚走去,他感覺到身後的視線,但是沒有任何反應,淡定的撩開遮擋客人視線的門簾。微微彎腰鑽了過去。
直到看不見人,蔣鵬程才低下頭,拿起裴青剛剛給他倒的茶水。
他其實對虞瀚文是有些印象的,隻是太過淺薄,看了許久才想起那麼一點。
饑荒持續半年的時候,各地形式不穩,隐隐有起義之勢,都城官員們出謀劃策,主君意圖派人出兵鎮壓。
他那時也才做官不久,雖有人看在姐姐的份上(蔣鵬程咬牙切齒)幫助他,但十幾歲的他年少輕狂,雖手段尚且稚嫩,心性也還未完全成熟,但也得見他的天賦和能力,于是他自請離都直至今日。
他是在哪看見他的呢?
墨淵國上一任國君隻娶了王後一人,育有子女三人,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長公主則處理财務之事。
新任國君上位後,政治開明,用人手段了得,百姓安居樂業,官員們雖不滿長公主之事,但也反對不了國君的決定,各自四私下商讨過後徹底擺爛,不再唠唠叨叨,碎碎念。
畢竟他們還不想下崗再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