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珠沒有當面揭穿他的身份,反倒佯裝不知,還他一禮。
“姬公子的琴聲出神入化,餘音繞梁,令人回味無窮。”季檀珠稱贊。
沈有融目光灼灼,倒是勻掉了不少身上遺世而獨立的清冷感。
“郡主謬贊。”口上謙虛,面色依舊坦蕩。
季檀珠把手上的面紗遞了過去,說:“夜裡風大,姬公子何苦迎風而奏?應當多保重身體才是。”
沈有融垂眸,再擡眼看她時猶帶倔強:“郡主所言極是。”
說罷,他拿過面紗,想要自己戴上。
接觸到掌心的指腹冰涼,季檀珠心生憐惜。
沈有融的手指靈活,能撫琴作詩,卻戴了幾次都沒戴好面紗。
總是在将要落手時滑落。
季檀珠歎了口氣,認為他可能是素日裡被侍候慣了,并不懂得怎麼打理身上飾物。
“勞煩郡主。”沈有融舉着面紗,神色猶豫。
他沒說勞煩她什麼,可季檀珠也明白他意思。
外面一直在留心聽他們說話的甯闖高聲詢問,似乎已經站了起來。
“勞煩什麼勞煩,不如讓我來。”
季檀珠連忙阻止:“甯闖!休得無禮!”
若是他此時闖入,定要看到沈有融全貌。
堂堂世子在酒樓扮作樂師供人取樂,傳出去,怕是有損沈有融顔面。
更何況,季檀珠也不想讓兩個攻略角色這麼快相遇。
這樣不利于她接下來的攻略選擇。
兩人相遇,往後二選一的問題就多了。
她暫時還在觀察這幾個人,并沒敲定主要攻略角色。
阻止他們見面,應該是最明智的選擇。
甯闖還是聽她的話,并沒有直接過來,他在一層之隔的簾外刹住腳步,原地躊躇幾步,最後憤然離去。
聽腳步聲,這次恐怕難哄。
季檀珠攥緊手中面紗,聽到沈有融如玉碎般的聲音:“郡主?”
此時追上也來不及了,季檀珠走到沈有融身後,為他戴上面紗。
“多謝。”沈有融說。
季檀珠想不到有什麼話可聊,覺得幹站着也不是辦法,準備先離開。
誰知剛一轉身,就感到腰間一緊。
沈有融這一身雖然色彩素雅,衣服制式卻繁複,腰間有兩根用作裝飾的絲帶垂落,
其中一根,不知何時纏上季檀珠腰間的玉佩。
季檀珠推測應該是剛剛湊近時攪在一起了。
剛要伸手去接,卻見沈有融的修長玉指在這跟無意挽成的繩上繞了繞,幾步拉近二人距離。
“郡主剛剛問我為何在這裡彈奏,我還未來得及告訴郡主。”沈有融聲音放低,非得他們這般狹窄的距離才能聽清。
“長念心有所思,願撫琴給知音。”
他眼梢帶紅,看向季檀珠時分外真切。
季檀珠好像明白沈有融是什麼類型的角色了,脫口而出:“隻怕公子有才比俞伯牙的琴技,我卻不是鐘子期。這高山流水遇知音,恐怕也要對方能聽得懂才行。”
再擡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許是月色正好,季檀珠竟有些目眩神迷。
她聽見沈有融輕笑。
“鐘子期未必懂琴,但他卻偏偏能懂伯牙曲中意,如此這般,才可引為知音。”
方才還系不好面紗的手搭在連接處,指尖幾下撥弄,輕易解開死纏爛打的結。
“郡主不懂也沒關系,長念為人最擅長的就是等。總有讓郡主明白我話中意思的一天。”
沈有融從袖中拿出一根簪子。
通體玉雕,尾部是一隻俏皮靈動的小狐狸。
隻是狐狸的尾巴用了銀飾包裹,閃着靈動的光澤。
季檀珠感覺發間一沉,這根簪子就這麼被沈有融插進她發髻間。
沈有融咳了一聲,然後就象是不經意打開了什麼開關。
他側身掩面,一把撤掉面紗,咳得痛苦不堪。
季檀珠想上前扶他,又覺得不妥,手臂擡起又落下,她擔心沈有融真出了什麼好歹,趕緊喊人:“快請醫師過來。”
沈有融卻擡手,壓着喉間癢意,不由分說地制止道:“不用。”
“讓郡主見笑了。”沈有融咳得臉色都多出了幾分血色,眸中有淚光沁出。
他神色如常,像是已經習慣了病痛,說:“不過郡主說得對,夜間風緊,郡主還是早些回去安歇,不要因貪圖夜間繁華而得了風寒。”
說罷,他擡首對簾外的李璇說:“李娘子,你護送郡主下去。”
李璇下意識說是,卻記起這位身份神秘的貴人還未曾暴露身份。
懊惱擔憂之餘,見季檀珠已經走了出來,似乎沒有察覺出不對勁。
她暗暗松了口氣,在下樓時提議:“不若稍等片刻,那昙花還未凋落,妹妹帶回去繼續賞玩也可。”
“不必。”季檀珠說,“見識過真正的絕色,再看此花,頓覺索然無味。”
季檀珠想了想,又說:“李姐姐所言非虛,确實擔得起‘月下美人’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