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珠拿過玉,發現上面确實有字。
“長念。”季檀珠念了出來。
她指腹反複摩挲這兩個字,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你的玉佩?”
兄弟兩人不動聲色對視一眼,趁她擡頭看人的間隙,鴻奴應下:“是。”
季檀珠把東西物歸原主,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來:“是。”
這下便是真切鎖定了。
邀月樓上,沈有融曾扮作姬長念,以姬長念自稱。
遊戲的内出現的重合信息應該不會是偶然。
目光所及之處,能讓玩家看到的信息,都是策劃組想讓她們看到的。
不過為了确定,季檀珠還是又确認了一番:“長念這二字可有什麼特殊含義?”
鴻奴面露難色,嗫嚅道:“這個嘛……”
季檀珠不愛強人所難,更何況對方還是瘦弱可憐的孩子。
“不願意說也沒關系。”季檀珠揮揮手,“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或許是因季檀珠走得過于幹脆,反讓鴻奴誤會了些什麼。
情急之下,他連忙抓住她的手臂,說:“等一下。”
季檀珠感覺手臂一緊,再疑惑回頭時,鴻奴卻驟然松開緊拽着她的手,像是被燙到那般猛然收回。
方才鴻奴的力氣并不算小,季檀珠覺得他或許是不好意思了。
這個遊戲的背景設定雖然寬松,但到底是架空背景,男女之大防的意識還是有的。
她這具身體已經十幾歲,這兩個孩子雖記不得自己的年紀,看起來倒是和她差不多大。
很自然的,季檀珠刻意忽略了他剛剛的無禮。
“鴻奴,怎麼了?”她問。
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鴻奴放緩呼吸,生怕在無意中再次冒犯季檀珠。
“長念是我的名字。”鴻奴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字一句說,“方才非我有意隐瞞,隻是這個名字閑時無人在意,若再度被人提起,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還望檀珠姐姐替我保密。”
偏僻冷宮裡長大的兄弟,從小到大都無人問津,偏偏又放縱他們活了這麼久。
身世可疑,但必定涉及皇家秘辛。
估計是怕她心藏疑慮,出了胤瑞宮後随口亂說,再平白惹出許多禍端。
這般坦誠,反倒比遮遮掩掩更直接方便。
對她這麼一個外來者來說,這種真誠是一種善良。
而這份善良,往往攜帶風險。
季檀珠不會辜負這份期待,自然不可能拿着這個把柄去害他們。
令人見之難忘的沈有融透過重重時光,仿佛與這個落魄瘦弱的孩子重合。
季檀珠心中的天平在這一刻傾斜。
她伸出手,想摸摸鴻奴的頭,卻想起鴻奴剛剛的動作,終究還是忍住了。
鴻奴仰起小臉,看她半途收回的手,神色竟有些落寞。
“你放心,既然你肯喊我一聲姐姐,我定然要擔得起這個稱呼。”季檀珠說。
她目光掃過這兩個想盡量體面,卻在她目光下無所遁形的兩個孩子。
季檀珠感歎:“怎麼這麼瘦啊。”
鴻奴與鯉奴的手往袖中縮了縮。
鯉奴嘁了一聲,背過身去,不肯看她。
這半天下來,季檀珠也對這兄弟二人的秉性有了初步了解。
她無所謂鯉奴的敵意,背着手往門口走。
逆着光,她的身影隻剩模糊的輪廓,然而這麼放眼看去,卻如仙子下凡,就這麼猝不及防闖入鴻奴逼仄狹小的世界中。
他聽見季檀珠帶着雀躍輕松的聲音:“你們放心,等下次再來,我給你們帶些尚食局的糕點過來。”
這般鮮亮的女子,怎會有人不喜歡。
然而還真有個例外。
鯉奴轉過身,面紅耳赤,聲音冷硬:“不用你可憐我們。”
鴻奴拽了拽他,低聲勸阻道:“鯉奴。”
小小年紀,氣性還挺大。
季檀珠真想揉搓一把鯉奴氣鼓鼓的臉蛋。
心腸再冷硬的孩子,臉頰都是柔嫩溫熱的。
隻可惜這位是真的氣性大,如果季檀珠真這麼做了,他搞不好會和她拼命。
所以季檀珠狡黠一笑,眉眼彎彎,紅唇皓齒,吐出的字卻與鯉奴所想相去甚遠。
“不喜歡我啊,那我往後一有機會就過來找你們,煩死你。”
開玩笑,沈有融還在冷宮受苦,她怎麼着都不會坐視不管。
至于鯉奴,一團孩子氣,季檀珠自诩是個心胸寬榮的大人,不同他一般見識。
季檀珠朝他做了個鬼臉,在鯉奴追出來前,迅速跑開。
鴻奴攔住鯉奴,确認她走遠了,才安撫道:“好了,哥哥不必與她一般見識。”
鯉奴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着實被氣的不輕,他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檀珠。
“你何必欺瞞她?左右我們的生死都無人過問,你何必在她面前多此一舉。”
鴻奴眨巴着因瘦弱而額外大的雙眼,與這裡灰蒙蒙的色調不同,着雙眼如有星辰閃爍。
似鬼魅般惑人心神,令人見之忘俗。
“我隻是覺得好玩。”鴻奴一派天真無辜,“冷宮裡多無聊啊,我們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
鯉奴沉默不語,想起剛剛離開的少女。
雖然他不喜歡季檀珠,可對方看起來确實單純無害,與那些宮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