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拔出腰間佩劍,刺向奚珑。
“铮”的一聲,桑玦的黑色長刀與他的劍相抵,兩人交戰三個回合,冷景宸手中長劍就被震飛出去。
“啪嗒”,桑玦的血滴落在地,他腰間傷口已經将衣衫染出了一片地圖樣的花斑,整個人卻毫不在意。
他提着刀向冷景宸走去,冷景宸被一群侍衛扶住,他匆忙下令,“給我擋住他!”
大殿之内,冷景宸率領的夜巡衛和桑玦驟然形成了對峙之勢。
“殿下是怎麼想的?”桑玦微微回頭。
他一人面對幾十人之衆,也絲毫沒有退卻的考量。
挺拔地站在那裡,果然像一把鋒利的刀。
隻不過,這把刀看起來,裂痕已經很重。
冷柔危也不禁忖度,他到底還能撐多久。
“長姐,你相信我,我是被污蔑的,你不能聽信他一面之詞!”
冷景宸盯着桑玦,忽然抓住什麼似的,斥道:“你是公主近侍,是和這件事最直接相關的人。他死得這麼慘,是不是你為了争寵才把他折磨成這樣?是你讓他來構陷本殿的,是不是?”
冷柔危輕笑了一聲,漫無目的地扯着手中披帛,擡頭,“既然這樣,那不如全都抓起來,審問一番?”
“夜巡衛。”冷柔危驟然揚聲。
魔衛面面相觑,在冷景宸和冷柔危之間徘徊,面露猶豫之色。
魔宮之中,少主之令無人不能調遣,但他們……又直接從屬于二殿下。
少主的意思,要抓的人顯然包括二殿下。
僵持之間,冰霜在殿内悄然蔓延,牆壁和黑色大理石地面都冒着冷氣,冰棱如刺一般生長出來,燈火也被凝住。
浩然威壓之下,魔衛們撲通跪倒了一片,喉中吐出鮮血,紛紛馴服地低頭而呼,“少主殿下。”
冷景宸見狀徹底慌了神。
“你不能抓我,不能,”他手忙腳亂地在腰間摸索着,找他的傳音玉牌,底氣十足地道,“我要把這件事告訴父尊,他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這副模樣,活像一個被父母慣壞了的小孩子,遇到棘手的事就下意識尋求庇護。
然而冷景宸今年實際已經兩百餘歲。
現狀就是這樣。
自冷柔危打斷冷景宸的肋骨,被魔尊關在萬魔塔半個月之後,她已經不去關注許多事。
但有些差别并不是不去看就感覺不到的。
人人都以為魔尊對她寵溺放任,她才能驕縱至此,目中無人,又乖張肆意。
實際上她地位尴尬。
若要調兵遣将,她身為魔界少主,無人不聽她指使。
但若真的碰到切中利益的紛争,冷柔危就面臨無兵可用的地步。
說白了,她手裡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魔衛。
剛才她一試就知道,即使在她面前,夜巡衛照舊以冷景宸為先。
就連冷景宸那樣的纨绔手裡都有一支夜巡衛。
在魔界,除了師父之外,她有的就是她自己。
她足夠強,天賦也足夠高,在任何地方曆練都能斬獲至寶。
十六歲那年她就斬殺了黑風潭的千年黑蛟,憑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莽。
她肩骨斷裂開,腿也折了,便把它的筋骨抽下來做成了鞭子洩憤。
後來這鞭子被她煉成了霜縛。
相較之下,冷景宸既無天賦,也無需曆經險境,卻也什麼都有了。
上一世她是不在乎這些的。
不在乎魔尊,不在乎冷景宸,她不在乎任何東西,甚至也許包括她自己。
——除了賀雲瀾。
賀雲瀾的出現将她所有的注意力和在乎都吸引去了。
但現在她清楚地知道,她在乎魔界的權柄,她不會輕易地拱手讓人。
冷柔危不疾不徐地走到冷景宸面前,緩緩蹲下身,冰涼的手背觸上他的臉頰。
冷景宸牙關戰戰地看着她,她道:“其實你我都知道,這些都不重要。”
“隻有赢的人才配站在本宮身邊。”冷柔危略微偏頭,冷冷的眸子掃視着他,像是打量一個死物,“他技不如人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話落,殿内久久沒有聲音。
冷柔危的話隐隐宣告着一個信号:
她默許了桑玦的殺戮。
所以近侍之間最簡單粗暴的競争方式就是:殺光其他的人,自然就能留下來,成為最後那個人。
這場角逐已經以殺戮遊戲的方式悄然拉開。
但對冷景宸來說,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
這麼多年,他對少主之位的觊觎一直是藏着的。
因為他還不夠強,他還有太多事要暗中作準備。
奚珑是否受他指使已經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夜巡衛的反應就是他的态度,他們拒令不從已經讓他的這份觊觎昭然于人前。
魔界向來以強者為尊,想要坐上少主的位置也是一樣。
此刻,他已經站上了冷柔危的擂台。
冷景宸恍然明白過來這一層的時候,背後頓時驚出了冷汗。
以往不論他做什麼出格的事觸怒冷柔危,父尊都會站出來給他收尾。
就算奚珑的事被捅到父尊那裡,父尊頂多會給他不痛不癢的幾鞭子。
再不濟,讓魔龍吐雷電劈他,幽冥獄火燒他,暗中也會有父尊私藏的傀儡至寶替他挨着,他一點苦也不用受。
但是現在不同了。
這個擂台上隻會有一個,且必須有一個赢家。
勝者為王。
敗者為屍。
“我等着你。”
冷柔危勾起唇角,一字一句,猶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