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不禁弄。”鬼王夫人嫌棄地收了手,一旁男侍畢恭畢敬地遞上布巾,她手上并沒有血,卻還是擦了擦,恹恹道,“來人。處理了。”
幾個站在廂房門口的女衛兵魚貫而入,三下五除二,将那斷成兩截的影奴又費力地砍成幾塊,一人抱着一塊殘肢再一一往外走。
随着幾個女衛兵走出廂房,鬼王夫人擡眼看向房外。
剛才桑玦正趁着裡邊動靜大,女衛兵們一擁而上的時候,悄悄給小山放風,“怎麼樣,這裡有沒有你阿姐?”
小山看樣子被那動靜吓得夠嗆,隻敢露個小腦袋,巴在刀鞘外,怯怯往外瞧。
半天,鬼王夫人的聲音忽然傳過來,“外邊來的是誰?”
小山頓時像是被吓僵了似的,盯着鬼王夫人那張秾豔的臉,滞了滞,“哧溜”縮回了刀鞘裡頭。
桑玦也不逼他,合攏刀鞘。
在他身旁引路的豐寶走上前去,連忙回道:“夫人,這是姜家的兩位公子。”
珠簾被兩邊的男侍撥開,鬼王夫人一擡眼,最先瞧見紫衣金冠的矜貴公子。
他一雙淡漠的灰瞳,半束着長發,人也如玉似的,俊美無俦。芝蘭玉樹地站在那,趁得這些跳舞的男侍都失了顔色。
鬼王夫人眼風略略一片,就瞧見他身邊雪青衣裳的少年。
馬尾蜷曲,眉眼濃郁,如墨畫似的。眼睛漆黑幹淨,挺拔而富有朝氣。
“兩位公子見笑了。”鬼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将剛才的場景輕輕帶過,又問,“叫什麼名字?”
她就着一旁男侍的手,吃下一顆葡萄。剝葡萄的男人一襲白衣,衣冠楚楚,戴着面具,向冷柔危這邊瞥來一眼。
冷柔危渾似不覺,道:“在下姜危。”
鬼王夫人笑吟吟擡起手,“過來,我細瞧瞧。”
她眸光在男寵們之間一轉,那些人紛紛停下了跳舞,恭恭敬敬地退到兩邊,讓開了一條路。
鬼王夫人半躺在美人榻上,是一個等冷柔危搭手将她攙扶起來的姿勢。
冷柔危旁若無人,不緊不慢地走向鬼王夫人。
衆人竟都似受到莫名的壓力一般,屏息凝神,躬身垂目,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局外人雖看不出其中門道,桑玦卻已從氣息中窺見一二。
在平靜無波的場面之下,雙方已經默契地鋪開無聲的警覺,打量、分析、計算,緊鑼密鼓地進行。
冷柔危優雅地探出手,鬼王夫人輕輕搭住。
高手相見,就算再如何隐藏鋒芒,也能見微知著,從細微變幻的氣息中察覺到威脅。
況且冷柔危來,就是取她的命。
一切考量已運轉到極緻。
是時候出手了。
“轟!”巨大的爆破聲炸響。
電光火石間,桑玦刀已出鞘,閃身至前。冷柔危袖中弑神血弩的弓弦已空,她指尖一彈,又續上一支。
鬼王夫人張開雙臂,像一隻墜落的蝴蝶,急速倒掠,含笑瞧向冷柔危。
冷柔危原本的模樣已經展現在她的眼前,身形高挑,冷峻卻明豔的女子。
她破了冷柔危的幻術。
空間像一個巨大氣泡瞬間膨脹,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豐寶、男寵們,乃至桌椅陳設都變得扭曲,像一條條又扁又長,随波逐流的海帶。
周圍的世界像是一副畫在絲帛上的畫卷,從空中軟軟垂落下來。
天地旋轉,令人有些許目眩,冷柔危再定下神時,那些華麗的景象都已消失不見。
四下黑漆漆的,借由背後不知來處的幽暗光源,冷柔危看到面前這牆壁上色彩濃烈的畫。依稀能看到古舊斑駁的殘畫上,新添的畫迹。
畫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剛才所見的廂房、陳設,起舞的男寵都在畫中。
正中央躺在榻上的小人,一雙眼眸靈動地瞧着冷柔危她們笑。不是鬼王夫人還是誰?
冷柔危擡起手,指尖觸在牆壁上。
畫就是畫,沒有入口。
鬼王夫人抓過一個男寵摁在美人榻上,肩上的衣裳滑落半截,她蓦然回過頭,朝着畫外挑釁又嘲弄地一笑,擡起手,狠狠拉上簾子。
廂房内的人一下子跪了一地,低着頭鹌鹑似的。
透過簾子依稀能看到朦胧的兩個人影,如遊船在海上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卻又像野獸.交頸纏繞,互相噬咬。
或許說,更像是鬼王夫人在單方面地噬咬着她的男寵。
暧昧至極,卻又野蠻至極。
“還不走。”
冷柔危隻瞥了一眼就離開了,她還沒有看人交合的興趣。
桑玦從困惑中收回神,看向她,喉頭滾動。
這場面他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卻獲得了一點屬于自己的感觸。
他對于冷柔危有一種莫名的渴望,這種渴望裡,正是摻雜了如野獸一般的本能,渴望被她噬咬,也噬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