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瓜農一腳飛踹在那老者的後背上,“呸,死性不改的爛黃瓜,你這樣子都能做人家閨女的爺爺了,還想占人便宜,真惡心,我們鳳陽坡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四周一片的叫好聲,風之念放下八卦鏡,看那自覺滾下山坡的老人有些怪異。
男孩解釋道:“那臭流氓不知是何處的潑皮老賴,雖然收妖本領還行,但手腳不檢點,被我們發現後就成日裡來村口蹭吃蹭喝。”
風之念:“那為什麼不直接趕走,還讓他進村?”
賣肉餅的大娘啐道:“那混蛋玩意兒會易容術,臉又厚又多,吃飽了就溜,根本擋不住。”
一抹殺意在風之念的腦中掠過。她手上微涼,低頭發現身邊的小女孩将一個小瓷瓶放在自己的手中。小女孩眼睛彎彎道:“姐姐别看他了,這藥瓶裡是我用蕃荷菜提煉的精油,你晚上把它抹在額頭和鼻尖,不在晚上睡覺就能避免被夜枭造夢了,等明早輪到我爹爹守村口,你和他好好說,他一定會放你過去的。”
風之念重新看向村口,思索片刻後道:“或許……我可以教你們在房門外畫幾個符,防止夜枭侵襲?”
再沒受到阻礙,小女孩順利地将人領入村内。
等走到竹籬茅舍外,風之念看着院内成群的雞鴨,稍稍摟緊了袖中的碧梢。
女孩喊門。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從房裡走了出來,她一手撐腰一手端着盤剛切好的甜瓜,意外發現門外除自家閨女外還有個仙子般的妙人,驚訝地回頭喊道:“孩她爹别睡了,快看笙笙帶什麼人回來了!”
一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沖出門外,帶着滿臉令人驚悚的起床氣在院内轉了一圈,“哪兒人呢,我宰了她,笙笙是我女兒,誰也别想帶走她。”
風之念站在木門外,心裡有些打鼓:究竟是我耳朵有毛病聽錯了?還是眼睛出問題看到幻覺了?明明是耕種季節,田裡卻一個人都沒有,村外集會上熱鬧非常,而村内街道上幾乎都是迷迷糊糊剛醒的人……
這鳳陽坡也太不正常了。
“快去洗把臉吧,大白天的還亂做夢,都把人吓着了。”
聽罷婦人的催促,她疑惑又警惕地跟笙笙走進屋裡,在畫符和母女兩人聲情并茂的講訴中,漸漸豎起了耳朵。
最初是幾個貪吃的孩子想要吃肉,半夜拿着大獵叉去殺豬,夢中不敢下手,在豬圈睡到了天明。
然後是村東頭的王家的兒子暗戀村西頭郭家的女兒,大半夜跑到郭家姑娘門外大膽示愛,把全村的人都喊了過去。鄉下雖然沒有那麼多男女避嫌的禮法,但是當着幾百人的面驚醒後,王家小夥子日常腼腆,連夜搬離了鳳陽坡。
再就是笙笙的父親謝剛,第一次抱着枕頭夜裡唱嬰兒歌,村裡的人以為他是做夢了夜遊,第二次他拿着鋤頭在街上砍不存在的“女婿”,驚醒鄰居後大家才發現是夜枭作亂。
在剛發現的前一段時間,有不少人都沉溺在被造夢的刺激感中。但随着夜枭妖力大增,人們不再做噩夢,對美夢中的主動迷戀使他們被吸取了更多的精力,甚至在夢中被情欲控制了身體。
從日有所思夜所想到日有所思夜必行之,整個鳳陽坡逐漸陷入了混亂失衡。直到三個月前,村長帶頭強制把村民改成日落而作,日初而息,人們才開始向外求救。
聽完前幾個趣聞風之念慢慢放松下來,但聽到最後,她意外這群夜枭竟在村裡盤桓了這麼久,停筆道:“那沒有人來管嗎?拾音閣的人怎麼處理的?”
洗漱完的謝剛從廚房端了早飯進屋來吃,恰好聽到這話,埋怨道:“拾音閣?虧得我們每年還往那裡交那麼多稅賦,淨派些無能的人過來敷衍,來一波走一波,他們根本沒想好好解決這事情。”
“陸行澤不是那樣的人。”風之念當即反駁,但更加疑惑的是這裡距離朝霧閣更近,這事拖了這麼久,花千澈怎麼會沒有來幫忙呢?
婦人吃了兩口瓜,緊接着哀歎道: “要是陸行澤陸閣主在,當然不會放任這妖獸作亂這麼久,可現在是他妹妹陸知意當家。拾音閣分崩離析,她都處理不好自家的雜事,哪還能顧得上我們這小偏村呐,隻能自己找辦法啦。”
笙笙跟着謝剛一起吃飯,父女兩人食不言,聽到婦人的話後一同點頭。
風之念的腦袋卻轟得炸開,這三年,唐舒莞在信裡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這些。她不敢想究竟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才會讓陸知意一人擔起拾音閣的重擔,緊張問道:“近年來陸閣主如何?”
婦人歎氣:“昏迷了快兩年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斜陽透過窗棂,在桌子上切下一塊陰影。
她迅速畫好最後一張符篆,交代完口訣用法,快步出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