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烈和蘇傲霜落在最前座,二人的兩側都安排了一個座位,李鳴坐在了上官烈那一旁,而他的對面至今還是空的。
關鍵是上面的二人都不曾過問。
李鳴舉起酒杯,視線卻在那個空位上停留了一會。
“今日是朕為李廷尉設的接風宴,諸位可都要盡興。”上官烈悠悠道。
一群舞姬從門外湧進來,外面那麼冷的天,雖說殿内暖和了不少,可也是冷的。
舞姬們的身上卻穿得極少,總共就沒幾塊布料。
胭脂香氣也是一時就擠滿了長春殿,靠門的幾位大臣先是一愣,後又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隻當看不見。而那幾位妃子臉色就難看得緊了,李鳴目光落在她們身上。
柔妃的面色是變得最快的,像是怎麼也藏不住,她瞧見眼前的舞姬時第一反應就是擡頭去看那前邊的上官烈。
李鳴也順着看去,隻見上官烈正飲着酒瞧底下的舞姬們,一臉享受,惬意得雙眼也眯了起來。身旁坐着的蘇傲霜倒是一臉淡定,也不顧身旁的男人眼下如何,隻仰起頭來饒有趣味地看下邊的人,時不時吃一口點心。
有趣,他心裡道。
“天晴,點心。”他朝身後伸手,很快那被裝在食盒裡的點心就出現在他的手裡。
此刻他無比慶幸,回來的路上天更冷了,否則這些點心指不定早就不能吃了。
這宴會就是專門為他辦的,可如今他倒像是場外人似的,将天晴遞給他的點心擺在桌上。甚至還把那盤藕粉桂花糕都挪了地方,隻為了放徐心給他的那些點心。
他随手拿起一塊就放進嘴裡,也若無其事地瞧着面前的表演。
一曲一舞罷,從邊上湊上來一個小太監,直奔祿前去。也不知與他說了什麼,隻見祿公公皺了皺眉,轉頭又去跟上官烈說。
這一舉一動李鳴都瞧在眼裡,隻不作聲地吃了一塊又一塊點心,還喝了幾杯酒,就連有人上前來奉承着誇他幾句要同他交好,他也難得謙虛地敬了幾杯。
雖不知那兩人秘密說着什麼,可他直覺是跟空位上那人有關。
一時他也沒想起來能有誰可以坐在那個位置上。
上官烈似乎是發現了他有些愣神,問:“今日倒是稀奇了,李大人竟半點都沒碰那藕粉桂花糕。”
他的語氣有些打趣,眼底也是笑盈盈的,一點也不像外人面前的那個冷漠帝王,反倒是令李鳴想起了從前的時光。
這話引得蘇傲霜也看了過來,見那點心果然是半點都沒動過,反而是挨着的另一盤點心就快要吃了個精光,看那器具又不像是宮裡的,她忍不住插了一句。
“李大人若是不吃,不妨給本宮?”蘇傲霜雙眸都透着淡淡的笑意,許是有了喜,臉上的妝容素淨了些許,看着更柔和。
“娘娘喜歡便拿去。”李鳴應得爽快,側目示意着。
天晴即刻就将那藕粉桂花糕遞到了蘇傲霜跟前,由她身邊的花媛接下。天晴轉身而走時,上官烈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了一瞬。
他随即也發現了李鳴為何不吃那藕粉桂花糕,“朕還以為是今日的藕粉桂花糕不合李大人的口味了,原是大人有了新歡?”他的眼神停在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那盤糕點上。
最後一塊被拿起,卻沒有被即刻放入口中。李鳴将其舉到半空,像是欣賞什麼稀罕的物件一般看着,目光灼熱,他似回味道:“這臨都城的點心确是不同。”
“哦?”上官烈也頗為好奇,将頭往前探了探,想要将那點心看清。
可誰知下一刻就被李鳴吃了,上官烈大笑一聲,“不知是有何不同?”
“或許并非是點心有多可口,而是那城中有了李大人惦記的人?”蘇傲霜側過頭來,眉眼帶笑,不過卻是帶着一股不自知的傲慢。
李鳴笑而不語,上官烈便默認了。
“怎的?小姑娘不願意跟你來這長安城?”上官烈笑問。明知那笑假兮兮的,可李鳴還是得回笑,“陛下與娘娘扯遠了,哪裡來的小姑娘?臣還要給陛下分憂,這差事可不閑,就别荒廢了旁人的好時光。”
他的目光一移,像是才瞧見對面那個空位似的,下巴一擡,“陛下,這是?”
李鳴的眼裡是滿滿的疑惑,仿佛真的隻是想知曉那對面是何人而已。上官烈怕是也沒打算瞞着,便也說了。
他歎了氣,道:“是長公主,剛剛才讓人傳話同朕說她不來了。”說完他就直盯着李鳴看,還漫不經心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長公主怎麼回來了?”李鳴的臉色微變,眼眸低垂着。他才不會相信上官玉是為了這所謂的接風宴才回來的,定然是有其他緣由。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李鳴睜大了雙眼。
“太後病了好些時日,她知曉後便要回來,倒比你早一日到了。”
果然如此,李鳴慢慢斂了方才的神色,心裡頭也逐漸平緩下來。
“原是如此,長公主從小在太後膝下長大,有這份心是好的。”他舉起酒杯半掩着自己此時的面色,一杯飲盡。
慈甯宮,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上官玉一向以不管閑事自居,可太後的事于她而言便不算是閑事。
被打的那名宮女原是皇後身邊的,因犯了點錯事就被打發到太後宮裡當差。眼下她正跪在上官玉跟前,臉上的巴掌印紅通通的,一看就知道打的人沒有留勁。
“我不管你從前是哪個宮裡的,也不管你犯過什麼錯,可是在慈甯宮,你若不能安心當差,我也不介意給你換個地方。”上官玉面上的氣憤壓根掩不住,清冷的面孔沾染了怒氣後也是令人生畏的。
那宮女身後還有一衆的宮女和太監都跪着,一眼望去,怕是整個慈甯宮的奴才都在這了。
“還有你們,若是個個都這般行事,莫要怪我心狠。”
她穿着最素淨的衣裳,頭上也沒什麼惹眼的首飾,往日裡也是最不願意同旁人說話的那一個。可眼下卻拿出了身為長公主的氣勢來,坐在這殿門口,身上的披風還險些落地,好在身後的宮女替她用手捧着。
這般拿着身份壓人的事情她很少做,若做,大多也都是在慈甯宮。
“太後身子不爽,你們盡心照料便就罷了,現下算什麼?那湯藥竟是放涼了都沒有端到跟前來,你們從前就是這般當差的麼?”上官玉忍着再次動手的沖動,口中呼出一團團白氣,顯然是氣急了。
“還請長公主饒命,奴婢不敢了。”那宮女甚是害怕,一直求饒。
上官玉最後竟也沒發落,隻冷哼一聲就往裡頭走。
衛氏的床前還有上官玉的貼身宮女言崔守着,她一進去便脫了身上的披風,言崔便接了過來。
“言崔,藥可煎好了?”
“好了好了,奴婢這就端過來。”言崔将手中的披風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立馬去端那碗藥,“公主你看,是熱乎的。”
上官玉拿過那碗藥,言崔則去将太後扶了起來。
“還不是底下人做事不上心,否則我母後怎會耽誤了這喝藥的時辰?”說着她就要喂給衛氏。
“玉兒,你又何苦回來照看哀家?今日那宴會你又推脫不去,皇帝會怎麼看你?又會怎麼看哀家?”太後面露苦色,一副有些替她為難的樣子。
“這都是老毛病了,太醫給的藥哀家一直都在喝,這不是也沒見好嗎?可别把病氣過給了你才好。”
“母後,您這是在胡說什麼?”上官玉皺眉,“要不是阿烈他……”她頓了頓,不明說,又像是根本不屑于提那龌龊事,繼續道:“那接風宴說的好聽,您我又不是不曉得,說是鴻門宴還差不多,我去湊什麼熱鬧?”
見太後還要說話,她又連忙道:“再說了,我要是去了,誰還能陪着您?我從宮外回來就是為了陪在您身邊的,難不成母後要趕我走?”
上官玉佯裝生氣,撇過頭去。
衛氏瞧她這樣,像是奈何不了她了,苦笑道:“你啊,都多大的人了,還跟母後撒嬌呢?”
“母後,我說的都是實話。”
“今日那宴會,明面上看是接風宴,大臣們互相奉承,後宮的嫔妃們拈酸吃醋。暗地裡怕是勾結的勾結,說白也隻是各懷鬼胎罷了。這般場合,我去了作甚?豈不是自讨苦吃?”
太後說不過她,隻好先喝了跟前的這碗藥。
“母後您就先将身子養好,回頭我讓人換個太醫,這藥總吃不好,怕不是摻了旁的東西。”
母女二人還沒說上幾句體己話,言崔就急忙忙進來了。
“太後,公主。”她福了福身,面露難色,“皇上帶着皇後和李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