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陸成雪很是貪嘴,方姝柔願意寵着,家裡的桌子上總備着各式各樣的糕點,什麼時候想吃了,就能吃得到,但陸淵覺得浪費,他是從小過苦日子長大的,如今坐了官,又娶了方将軍之女,日子也算紅火,可節儉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那時候的陸成雪也不過是個孩童,通常吃兩口也就吃不下了,大多時候,剩下的糕點都進了陸淵的肚子,若是陸淵忙,桌子上的糕點就會剩下,婢女有時候會忘記将新鮮的換上。
方姝柔告訴小陸成雪,吃桌子上的糕點可以,但一定要經過她的同意,萬一不小心吃了剩下的,會鬧肚子。
小陸成雪非常聽話,也知道貪嘴不是個好習慣,于是就想了個法子,每次都會假模假樣的拿起來問娘親:“這是什麼呀?”
方姝柔總是寵溺一笑:“當然是我們安安最愛吃的點心呀。”
那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時光,隻是好景不長,陸淵先違背了誓言。
他娶方姝柔實屬高攀,方将軍本就不同意,可拗不過女兒。陸淵也趁機立誓,此生隻娶方姝柔一人,可到底是男人的話不可信。
方姝柔遲遲懷不上的二胎,外面的女人的懷上了,陸淵便要納妾。
陸成雪的記憶裡是沒見過這個姨娘的,隻是聽别人說她來府上不久,就投井了。
自此,陸家的甯靜被打破了。陸淵開始和方姝柔發生争吵,方姝柔會獨自坐着流眼淚,陸淵開始幾天幾夜的不回家。
這種日子過了好一段時間。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方姝柔特意打扮了自己,拉着陸成雪的小手,親自去找了陸淵。方姝柔承認自己善妒,請求陸淵原諒她,兩人又重歸于好,陸成雪自然無比開心,一家人又過上了幸福和美的日子。
隻是那天以後,方姝柔再也不允許陸成雪吃桌子上的點心。每當陸成雪故技重施,拿着點心問“這是什麼呀”的時候,方姝柔都會接過去,放回原位,一邊仔細擦她的小手,一邊告訴她是苦的,不好吃。
等到第二日,又會重新做一份原模原樣的點心的給她,并告訴她,這份是甜的,讓陸成雪吃個開心。方姝柔說這是她們母女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陸成雪隻記得有好吃的甜的點心,根本想不起來桌子上的苦的,因此,也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直到方姝柔去世,陸成雪逐漸長大,她開始不停的夢見方姝柔,她說點心是苦的,叫陸成雪不要吃,她說這是娘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回憶至此,陸成雪和阮辭已經并排躺在床了,手拉着手,頭挨着頭,像小時候那樣。
“你是說,陸淵有吃你剩下的點心的習慣,所以方伯母給糕點裡下了藥,導緻陸淵除了你外,再也生不出其他的孩子?”
陸成雪歎了口:“我不知道,這隻是我的猜測,可我認為,我娘說這是她能為我做的最後的事了,應該就是指這個,她看透了陸淵的薄情寡義,怕她走後陸淵有了别的孩子,會對我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陸成雪停頓了一下又道:“她出身武将世家,父親又是大将軍,本該擁有光明磊落的一生,卻因真心錯付,困在後院,不得不為她的孩子籌謀,從此變得歹毒,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娘親。”
阮辭握了握陸成雪的手:“所以你恨他?”
“是,我懷疑外公家出事也與他有關。”
阮辭聽完陸成雪的話,很是心酸:“我也會幫你的,隻是……我太笨了……我害死了林棋和叔叔。”
“家裡來過不少細作,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的人,但無一例外都死了,他想陷害的人,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别人,你不用自責,總有一天,他會付出代價的。”
阮辭知道這是陸成雪安慰她的話,縱然她心裡始終過不去,也不好再講給陸成雪聽。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終于抵不過困意,睡了過去。
可憐沈複回苦等了一夜。
陸成雪趁陸平派人過來之前,離開了阮辭的房間,直奔沈複回處。
沈複回面容有些憔悴,知道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陸成雪關了他的房門,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面對沈複回。
她走向他,舉起手來,巴掌還未落下,沈複回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興許是昨日已經冒犯了她,這動作做起來得心應手了許多。
陸成雪瞪着沈複回,想抽出自己的手:“放肆。”
沈複回手心發熱,他大着膽子道:“昨日冒犯了你,本是無心之過,你若要我負責,我就……”
陸成雪要被氣笑了:“你負責……負什麼責?”
昨晚,為了防止陸成雪跑出去,驚動陸淵,他整個身體都壓在陸成雪身上,雖穿着衣服,但也緊密相連,沈複回從未與哪個女子如此親密過,以他娘這些年對他的教導,輕薄了人家,定是要負責的。面對陸成雪的質問,他有些面紅耳赤,随即松開了陸成雪的手:“你打吧,都是我的錯。”
陸成雪方才惱怒的情緒,因他這一句,不知為何就平靜了下來,她向來肆意妄為,吃不了一點虧,此時舉着的手,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了。她使勁放下了手,轉過身體,背對着沈複回,厲聲道:“昨日,你為何出現在那裡?”
沈複回因着她的動作,嘴角偷偷彎了一下,又立刻恢複正常:“昨日是阮小姐喊我去的,她說有個東西托我還給你?”
這個回答與陸成雪所想的不同,她皺着眉頭,又轉過來,懷疑的看向沈複回:“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