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吓一跳,眼睛一時還沒适應黑暗,總疑心有白影在飄。
老王正講到興頭上,戛然而止,學生也一時沒反應過來,集體靜止了幾秒,然後沸騰起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老天有眼啊,這才第一節晚自習。
有好事的同學開始在黑暗中學狼叫,嗷嗚嗷嗚,一聲連着一聲。老王回過神來試圖制止,黑暗中辨不清楚聲音的來源,狼叫越發肆無忌憚。
“住口!!!”最後有人站到桌子上用更高分貝的喊叫聲讓教室安靜下來,等到落針可聞時,鄒緻遠跳下桌子,頓了一瞬,才道:“這樣可以嗎,老師。”
“可以可以,年輕人聲音就是大哈。”
鄒緻遠臉上發起熱,幸好在黑暗中,沒有人看到他通紅的臉。松夢婷趴在桌上,臉上的溫度跟着他升上去。
老王正色:“好了,你們這些孩子,都成年了,還跟猴子一樣。不叫班長吼你們兩句,還安靜不下來。自己做自己的事,我出去看看什麼時候來電。”
他走後,隔壁班開始唱起歌。松夢婷轉過裡趴在周舟桌上,“他好容易害羞。”
周舟疑惑:“你怎麼知道他害羞。”
“感受到的。”
周舟:“……這都能感受到。”
松夢婷不說話,把臉貼在桌上,拿冷冷的桌面冰那發燙的臉,細細描摹隻有自己能懂的年少绮夢。
剛才吹了一陣風,把幾顆雨滴送進來,松夢婷悶悶的聲音傳來:“周舟,你也試着喜歡一個人吧,你才會懂這種感覺。”
試着喜歡一個人?她琢磨着這個“試”字,一道微弱的光忽然打在顧從州臉上,照出他眉眼起伏的曲線。他忽然成為當下一片黑暗中唯一顯眼的點。周舟先是愣了兩秒,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下一秒,他按下接聽。
周舟:“……”
顧從州這厮,居然帶着手機,也不見他拿出來玩過,難道真如蘇雅悅所說,這時代誰還沒個手機,果然是她落伍了。
教室裡有小聲的談話聲,他低低地“嗯”、“不用”、“知道了”的答應一陣,放手機時屏幕上正處于挂斷的頁面,她看到上面的備注:媽媽。
挂斷電話之後發現周舟在看他,解釋道:“我媽問我吃不吃宵夜,今天她和我爸來我住處看我,給我帶了點吃的,讓我分給小朋友。”爸爸媽媽總是把他當小朋友看待,所以他的朋友自然也是小朋友。
她别過臉,誰問你了。
二十分鐘後老王終于再次進回到教室,遞給鄒緻遠一把蠟燭,“一桌一支,八點半還沒來電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鄒緻遠依言發着蠟燭,發到松夢婷那一桌時見松夢婷趴在桌上,問了一句:“不舒服嗎?”
松夢婷頭也沒擡,就着那個姿勢搖頭。
周舟覺得真是奇怪,既然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更加抓緊機會同他多說幾句話?尤其是當下鄒緻遠主動跟她搭話,又為什麼隻低頭不言語?
鄒緻遠一根蠟燭一根蠟燭地慢慢點燃,教室裡漸漸出現細微的光亮,看書是不可能了,但看路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顧從州把桌上的書全收進桌洞裡去,把蠟燭移到正中間,然後從書包裡拿出幾包夾心小餅幹,一把酸角糖,一個提籃小蛋糕,兩個蘋果。分了一半在周舟桌上,踐行父母的話:分給小朋友吃。
她不動,不言語,隻靜靜地看着在微風中跳動着的燭心,把周邊一片小小的區域照亮。
顧從州扯掉提籃小蛋糕兩邊的訂書針,把小叉子插到蛋糕上,“這個蛋糕很好吃的,你嘗嘗看。”
這個蛋糕的包裝和市面上其他提籃小蛋糕很不一樣,包裝更精美,奶油上點綴着一些小水果,想必味道也和市面上不同,不帶着奇怪的塑料味。
她的眼光從蛋糕上的水果上面移到顧從州臉上,燭光斜打過來,她那雙眼睛的存在感更加強烈。幽深的眼珠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更黑,她望着他,無言,但那雙眼早已替她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