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是黎女士的名字。
她歎了一口氣,跟了上去。他們在卧室裡說話,門沒關,他隐約聽見幾個字,“過去的”、“對誰都不好”、“死了”。
他不明白,也沒辦法把這幾個字串聯成完整的句子。
他父親一向不管家裡的事,他的升學、交友、成績等事一概不過問。今天也是一樣,沉默地聽着,隻有他态度不好的時候才會出來喝止他。
回到房裡躺下,心情悶悶的,沒有想做題的欲望,就拿出鏡頭開始擦,忽然想起什麼事,又走到樓下把書包拿了上來,路過父母卧室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他進屋,拉開書包夾層,把兩張撤下來的紅底半身照拿出來,又找了一個新相框,把照片放進去,然後挂在牆上。
乍一看還有點像結婚照。
他盯着照片發愣,忽然很想周舟,雖然四個小時前才跟她分别的,還是很想。
把手機充上電,守在旁邊看小燈一亮一亮的。
特别想和周舟說話,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家裡人發生沖突,他們這樣的家庭,連吵架都拿着度,點到為止,他不禁覺得好笑。
牆上的紅照片逐漸變得模糊,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了。一看時間,快11點半了,應該不會打來了。
他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澡,用他最快的速度沖完澡,拿起手機一看,毫無動靜。
真狠心。
四個小時不見了,也不打電話來說想他。
拿起吹風機吹濕漉漉的頭發,心裡卻在想他爸媽的話,難道真的要按照他們給定的路線走?真洩氣。
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他沒有聽到手機輕微、持續的震動。
三分鐘後,他放下吹風機,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屏幕。
未接來電!?我靠。他手忙腳亂地準備撥回去。手又頓住,他怎麼給電話亭打電話啊?
正在後悔為什麼要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吹頭發,手機又震動起來了。
“喂。”周舟輕柔的聲音傳過來。
他坐在地毯上長舒了一口氣,把頭靠在小沙發上,全身脫力,蚊子似的哼哼:“多說幾句話。”
周舟聽到這仿佛被抽幹精氣的聲音,笑道:“說什麼?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我吹頭發去了。守電話好一會兒了,就吹頭發這三分鐘沒看手機。”他幽怨地說。
“真是不巧啊,”周舟心情頗好,揶揄他:“怎麼那麼沒緣分呢?”
他沉默了,忽然說:“你真的覺得我們沒緣分嗎?”
那邊一頓,又是片刻,她才說:“開個玩笑。你怎麼了?”在她的印象裡,顧從州從來不說這種話,聽他的語氣,似乎情緒也很低落。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說:“周舟,我問你一件事情。”
“你問。”
“你認識我媽媽嗎?”
她疑惑地“嗯?”了一聲,說:“不認識啊。怎麼?你媽媽因為你生日邀請了我,生你氣了?”
“沒有,”他脫口而出,“我總感覺我媽媽認識你似的。”
她更疑惑了,“是嗎?你們是江州人,我是南城人,沒有離開過南城一步,怎麼會認識呢。”
顧從州一說,她倒也覺得了,黎女士似乎不僅認識她,還很讨厭她,不然怎麼會說“隻有那個周舟,不行”這種話。
沉默了半晌,他才說:“管他呢,我頂得住。”
周舟嗤笑。
他忽然說:“有沒有一種演電視劇的感覺?”
她點頭,“特别有。按照劇情發展,你媽媽該給我一張銀行卡,讓我離開她兒子了。”
顧從州順着她的話說:“不知道需不需要備注自願贈予。”
周舟輕笑出聲,他閉着眼睛聽,想象她此時的畫面,一定是低着頭,一隻手拿話筒,一隻手去絞那電話線,把彎曲的線纏在手指上,又拿開,又纏在手指上,又拿開。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今晚沉默得太多了。他知道她嘴裡在開玩笑,但心裡不可能全然不在意的。
“又得投币了吧?我們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顧從州說。
她笑了一聲,臉有點紅,說:“不用。我不常打電話的時候才投币。現在……很多時候都要給你打電話,我就辦了卡。”
他心裡長歎一聲,心髒一下一下地亂跳,第一次見周舟的時候怎麼想得到他們還有今天。他有些飄飄忽忽的,嘟囔:“我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吧?”
“嗯……”
他哼哼唧唧,幾乎是在撒嬌,忽然想到如果周舟此刻在他身邊的話,一定會憐愛地摸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