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夜晚,街道上人多得離譜。三兩成群的半大孩子,互相依偎的青年情侶,以及一團喜氣的一家三口。
地上蓬松的雪已經被踩得緊實,混着炮仗的紅綠紙屑和泥污,被堆在牆角。周舟穿着雪地靴從泥濘的雪上踏過去,沙沙作響。
主辦方怕遊人髒了腳,鋪了一路的紅毯子。顧從州作勢挽起她手臂,哼起婚禮進行曲。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周舟啧了一聲,讓他停下,不要在外面給她丢人。
顧從州不聽,繼續哼到高潮,藍色的煙花一蓬一蓬地在天上炸開,混着星星點點的小雪花落下來。
煙花爆炸聲太大,他哼歌的聲音時斷時續地,漸漸地聽不出調子了。
周舟無奈地歎了口氣,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旋律。這段婚禮進行曲莫比烏斯環式萦繞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覺得顧從州這樣幼稚的舉動很好笑,自己卻又不可自拔地跟緊他。越不想想越要去想。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
雪花落到人臉上,還沒帶來涼意就消失不見。煙花一簇跟緊一簇,一蓬接着一蓬。許多人仰着頭看,還有的舉起了手機。
周舟感覺到自己的胸腔傳來微小的震動,反正又沒人聽得到她在哼什麼,索性由它。但如果以後考試時她忽然回憶起這段旋律,那顧從州就等着吧。
她的聲音被巨大的砰砰砰聲所掩蓋,隻有自己能聽見。邁着小貓步,腰背挺直,踮起腳尖,得體地微笑,像湯姆貓動畫片裡那隻驕傲美麗的小白貓一樣緩慢優雅地走路。從紅毯的一頭穿越到另一頭。
顧從州一曲哼完,發現她走路姿勢有點奇怪,轉頭問:“怎麼了?”
“沒事,鞋裡進沙子了。”她也一曲哼完,臉上表情不變,還是帶着淡淡的嫌棄。
顧從州不再唱了,蹲下來要脫她的鞋,“來我看看,别把腳磨破了。”
周舟一把把他撈起來,“大庭廣衆的你幹嘛呢,那邊有椅子,咱們過去坐着再看。”
椅子一排一排地放在江邊,遠處搭了個小舞台,有人在上面唱民謠。昏暗的燈光地下是歌手搖搖晃晃的的嗓音,在細小的雪花映襯下頗有幾分意境。
顧從州拉着她朝椅子走去,一面感歎:“你們南城真浪漫,我從小到大沒見過大年三十搞活動的。”
“我也沒見過。”周舟微微一笑,多少年難遇的年終煙花表演啊,跟顧從州一起來到南城。
自從和顧從州在一起之後,任何事情她都願意聯系到他身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九轉十八彎以後也就聯系上了。
他們沒有搶到椅子。一個初中左右的小孩帶着三個小學生一陣風似的越過了他們,把最後一把椅子抽走,換着來,一人坐五分鐘。
顧從州看着那些小孩玩鬧,回轉頭,忽然發現周舟在看着他笑。
“怎麼了?”
周舟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光在他身上流轉了一圈。
煙花爆炸的聲音就在他們頭上,周舟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他湊上去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
周舟還是沒說話,打量着他。
顧從州穿着一件黑大衣,裡面是一件灰色連帽衛衣,深藍色牛仔褲,耐克闆鞋。187的身高把普通的衣服穿得比商場的模特還要模特。
周舟含笑的樣子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也不自覺笑起來,挨近她耳邊,又問了一次她剛才在笑什麼。
一面說着話,兩隻手拎着大衣衣襟把她裹了進去,原來垂墜的大衣底下有那麼大的空間,裹住兩個人的同時還能剛好扣上扣子。
他把下巴支在周舟的頭頂。
周舟笑着解釋道:“剛才有人在拍你。”
有兩個穿着工作服的人拿着相機在拍煙花、舞台和遊玩的人。顧從州一轉頭瞧見了,他們走過來問可以放到電視台上嗎。
顧從州說當然可以。
人走後,他問:“放到南城電視台?”
周舟笑:“對。南城辦這麼大的活動肯定要報導一下。以前住我斜上方的老大爺每天都會放起收音機,調到南城電視台,一天到晚的聽。”
周舟同他說過,那個穿紅色背心,刷牙時幹嘔到仿佛五髒六腑都到吐出來的大爺。
算了算,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學校門口那棟筒子樓了。時間過得真快,他們細緻地過着同居的每一分鐘,時間還是眨眼就過了一個多月。一個月前,他想抱周舟還得忍着,現在他每天早上都八爪魚似的粘緊了她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