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已經換好了,周舟是粉衛衣和白褲子,顧從州是白衛衣和灰褲子。清清爽爽意氣飛揚的十八歲少男少女,是做得出偷偷同居、洗鴛鴦浴這種事的人。
黎女士不再笑了,臉上沒有笑過的痕迹。這兩個人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竟然還一臉防備,好像她這個不速之客,專門來毀壞别人的生活。
“媽媽。”顧從州叫了一聲。
周舟站在他身邊,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糾結了半天,想到黎女士終究是他的媽媽,還是開了口:“阿姨。”
黎女士沒有應周舟,自顧自對着顧從州說:“今天是百日誓師大會,我去給你開家長會,順便買了點東西來看你。”
桌上放着幾個環保袋子,裡面是水果和蔬菜,還有一罐紅茶。
經過剛才的平複,黎女士現在的微笑稱得上得體,但周舟卻看得後背發涼。
“我這麼忽然過來,也不打聲招呼,真是沒禮貌了。”
“您是我媽媽,想什麼時候過來都不用打招呼。”顧從州喉結滑動了一下,喉頭發幹,胸腔空落落的,他害怕她媽媽講出一些他還沒來得及同周舟說的話。
黎女士這才朝周舟微笑了一下,問她:“你也住在這小區嗎?”
這個小區套内面積最小的公寓都有60平,以周舟的經濟水平,萬萬不可能住得起。她如實回答:“不是,我住在學校門口的居民樓裡。”
黎女士一個了然的笑容非常刺眼,顧從州皺着眉頭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媽媽。”
他主動解釋:“這次假期補課的地點是在公寓附近,我們一起住在這裡,上下學方便。”
黎女士視線掃了一圈屋内,看見小陽台上挂着周舟的打底衫和白色内衣,喃喃道:“我記着公寓裡隻有一間卧室。”
言下之意:你們兩個竟然住一間房。兩個剛剛成年的人,借着補課的名義,在這裡搭建小窩。真是有些不知廉恥了。
沒有想象中的無地自容,周舟甚至感到一絲好笑。現在的場景和小時候舅媽看的電視劇裡的某些情節相重合。
她想,顧從州是成年人了,難道連和誰交往都不能自己決定嗎。縱然她不是黎女士心儀的人選,至少在這種情景之下,她應該被尊重。況且,又不犯法。
周舟微微一笑,“是的,阿姨,我們是住一間房。在我那邊也是一樣,隻有一間房。”
黎女士一愣,沒想到周舟竟會有膽子跟她嗆聲,兜裡的手機響第二次了,她工作很忙,手機平均半小時就會響一次,她從來不錯過,但這次,她沒有接。
從小到大,顧從州從來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很少惹父母生氣。上次跟他吵了一架,還打了他一個耳光,此後他再也不在家人面前提周舟的名字。
沒想到私底下竟然偷偷地和周舟同居了,并且聽起來,時間已經不短了。
黎女士标志性的笑容收了起來,顯然是有些惱怒了,正要說話,顧從州一把把周舟拉到他身後,說:“媽媽……”
他心頭一驚,嗓音帶着兩分不易察覺的輕顫。
周舟和顧從州站在卧室門口,而她站在客廳的沙發前面,這對峙的畫面讓人很不爽,最重要的是,顧從州還是站在她的對立面。
于是不耐煩地打斷他:“媽媽正在說話,你不要打斷!”
周舟看到他歉意的神情,搖了搖頭,淡淡道:“阿姨您說吧。”
黎女士露出一個并不表示友好的微笑,“周舟,你是個好孩子,阿姨對你并沒有特殊的看法,也不讨厭你。隻是,從州和你說過嗎,我們家的人不會再和你們周家有任何關聯。”
“再?”周舟下意識反問道。
“媽媽!”顧從州的表情也讓周舟看不透了,他說:“這事跟她沒有關系,我們回頭再說可以嗎?”
周舟看一看顧從州,再看一看黎女士。
哪件事?“再有關聯”又是什麼意思?
周舟問:“我們兩家?我們周家,和你們黎家……還是顧家?曾經有什麼關聯嗎?”
黎女士搖頭微微一笑,竟然透着幾分和藹的氣質,她說:“傻孩子。”
顧從州身軀猛然一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一直沒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去跟周舟說這件事,現在,他母親要替他去說了。
“媽媽!”他最後一次表達他的反對,“你一定要現在說嗎?”
“你知道這事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月了吧,既然你不說,那我來說。”黎女士的神情讓他感到陌生,幾乎帶着幾分殘忍的意味,“周舟,你爸爸的情人,是我的親妹妹,從州的親小姨。”
她的表情明晃晃地表示:我不同意你和從州,就是這個原因。
顧從州心跳一滞,阻擋的話噎在喉嚨口,噎得喉頭發酸。如果這事由他來說隻怕殺傷力不會這樣大,都怪他,怪他一心想延長他們之間快樂的時間,卻不料這種事情,拖得越久,刀口磨得越鋒利。
以後紮在周舟身上的時候,除了真相帶來的疼痛之外還另有一層傷害,他的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