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了對方疑惑的反問，“啊？這種程度嗎？”

文軒笑呵呵的，不再說話了，他被拉着先去了跳樓機，在座位上面卡着安全帶被上下一頓颠，下來的時候狀态比坐過山車那會兒好點不多。

這之後，文軒堅定地走向了遊樂園裡的飲品店，借着排隊買飲料的工夫好好休息了一會兒。

幾分鐘後，他端着兩杯奶茶走向了一片樹蔭下的長椅，月妍正仰着脖子，安靜地注視着下午時分湛藍的天空。

“原味的，還有草莓味的，你喜歡哪個？”文軒将兩杯奶茶同時遞過去，“店員說女生都比較喜歡草莓味，你要不要嘗嘗？”

“好啊。”月妍笑着接過，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茶是常溫的，草莓味很濃郁，“好喝，謝謝班長。”

“不客氣。”文軒在她身邊坐下，和她一起靜靜看向天空。

天很藍，雲很少，但潔白。風也很輕，吹着絲絲縷縷的雲彩飄動着。

“班長，我很開心今天有你陪我一起來這種地方玩。”月妍眼望着天空，聲音輕輕柔柔的，“我原本隻是自己心有遺憾，想要多體會一下普通人族觸手可得的生活。但能有人陪，這真是意外之喜。”

文軒眨了眨眼，“不必如此客氣。”

“有件事，其實我本沒有想要與人說。但是你今日不惜翹課也願意陪我一場，我覺得我應該好好與你告個别。”

文軒怔了怔，“告别？”

“嗯。”月妍微微彎起眉眼，轉過臉淡淡地望着他笑，“我要走了。”

“這麼突然？”文軒感到意外，不由追問道：“你是要回家鄉嗎？就是你說過的偏遠山區？”

月妍的回答更加出乎他的意料，她微微搖了搖頭，神色很淡然，“我要去一個所有生命最終都會去到的地方。”

文軒愣住，反應了一下她這話的意思，雙瞳驟然一顫。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月妍的意思，她所指的地方，是死亡。

“為什麼？”文軒當真茫然，好端端的怎麼就說起這些了？

但不等月妍回答，文軒的腦海中轉過這段時間發生過的很多事情。

她的突然到來，她的神秘背景，她與隔壁班那個同樣身份奇異的女生之間的糾葛，還有學校内自打她到來後發生的諸多離奇之事……

其實文軒能夠猜得到，月妍與學校之中很多一早就存在的人之間有什麼恩怨，這份恩怨嚴重到要以性命始終糾葛着。

他隻是不敢去想，那些已經超出了他作為一個普通人該有的認知。

“你不要多想。”月妍笑着安撫他的情緒，“你可以簡單理解成，我很久很久之前欠下了一筆巨債，現在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這是我該做的。”

“還債之後，你真的會死嗎？”

月妍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非要如此嗎？”

月妍苦笑着，無奈地聳了下肩。

文軒再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少年人年歲尚輕，還沒有曆經什麼生離死别，更别說是有人輕描淡寫地對他預告，說自己要離開了，要走向死亡了。

“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月妍笑笑，輕輕捶了下他的手臂，“但是，我若有一天忽然消失了，已經知曉了我異族身份的你，應該會很奇怪，很不解吧？”

文軒默默聽着，沒有回應。

“事到如今，我也隻是想與人好好告别一場。你被我選中成為了傾聽對象，真是抱歉。”月妍歎了口氣，“文軒，我們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吧？”

“嗯。”關于這一點，文軒給出了明确的回應。他說：“你不要感到抱歉。”

“那你也不要把今日聽到的事情放在心上。”月妍注視着他，“我是過客，時間會幫你遺忘一切，不要為我感到難過。”

文軒微微咬着牙關，固執地說道：“我不會忘記你的。”

“……”月妍眸光閃爍了一下，動了動嘴唇似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也隻是說了一個字，“好。”

夜晚到來了，天色黯淡，遊樂園的各項設施上，一串串的彩燈亮起，看着比白日裡更加絢爛吸引人了。

文軒說：“最後一項，我們去搭摩天輪吧。”

海洋之心裡的摩天輪極為巨大，轉動到頂處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月妍和文軒進入了座艙，面對面地坐下，無聲地朝着窗外看去。

華燈已上，整座城市被各種光芒籠罩着，被描摹出了輪廓。

晚上八點，遊樂園裡有一場小型的煙火表演，他們搭着摩天輪轉動到一半時正好趕上。

煙火聲不小，色彩絢麗的煙花在高空中炸開，星星點點地向四周濺落，短暫的美麗落在觀賞者的眼中，被深刻銘記。

文軒偷偷瞥向月妍，月妍正微微笑着欣賞沒有墜落的煙花，璀璨的光芒映在她的眼底，也照亮了她迎向光亮的臉龐。

摩天輪升至了最高點，月妍眺望着這座城市的遠景，夜色濃郁，皓月當空，霓虹閃爍，燈光缭繞。

月妍忽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人，“文軒，你想不想體驗一下高空飛行啊？”

文軒怔了怔，“什麼意思？”

“什麼過山車，飛椅，終歸都是借助外物上天罷了。”月妍站起來，指尖觸向摩天輪座艙的透明玻璃。

玻璃上溢散開了魔力，竟漸漸變得虛化了。月妍的手徑直穿過了已經不成阻礙的玻璃，半個身子都跨了出去。

她回身向文軒伸手，“怎麼樣，班長，敢不敢和我一起在夜色下飛馳一場？”

文軒微微擡頭看着她，片刻後笑了笑，握住了她伸來的手。

“抓緊了哦。”月妍拉住他，拽着他一起踏出了座艙，二人浮在了半空中。

文軒很緊張，抓得月妍緊緊的，眼睛好半晌都沒敢睜開。

月妍笑了聲，“有魔力托舉着你，掉不下去，你睜眼往下瞧瞧啊。”

文軒這才向着腳下看了看，太高了，他有點眼暈，但也察覺到自己腳下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撐着他，他便沒那麼緊張了。

這種飄浮在空中的感覺太奇妙了，文軒慢慢松開了抓着月妍的手。他知道，這種奇妙的經曆，此生大約也就這麼一次了。

“月妍。”在全城的光芒反射下，文軒眼中的光亮更甚，“我一定會記得這一日，一定會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