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國,景元年間。
新帝吳世平繼位,改革變法,勵精圖治,穩定朝堂,肅清朝野内患,氣象全新。
與此同時,在朝廷不能完全掌控的江湖上,一股勢利飛速崛起。
一個組織在短短幾年内雲集衆多在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其中以刺客殺手居多。
他們在紫雲境内的西南深谷處落腳紮根,建立了風雲谷。
風雲谷的谷主邵風敬一時間名聲大震,擁有無數的手下門生。
這些人性情迥異,有為圖财者,有乃亡命徒,有自稱俠客匡扶正義士,有厭世悲觀恨意無端人,被谷主一一尋到,征服後收為谷中人。
風雲谷在紫雲新君繼位的同時正式建立而成,嶄露頭角。谷中殺手多次受命刺殺當朝污吏,似是在幫扶吳世平清理朝局,站穩腳跟。
然而這種幫扶關系持續的時間并不久,吳世平繼位不足一年時,風雲谷的殺手再次出動,卻是屢次潛入京城之中刺殺當朝命官,殺得是皇帝的親信。
刺殺行動有成功的,但多是失敗的,朝廷命官家宅防禦嚴密,身邊多有護衛。
但風雲谷這般突然襲擊總歸是震懾到了朝廷。
朝中大臣谏言,要派人清剿風雲谷,不能縱容江湖勢利嚣張至此。但吳世平沒有應允,那态度像是要袒護風雲谷。
即便如此,西南地界的官員依然自作主張帶人前往風雲谷,妄圖清剿隐患。
然而風雲谷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四周高山環繞呈封閉地形,能夠進出的山路極少,且陡峭至極。
加之谷中高手雲集,官府的人馬還未曾深入,便被反清剿幹淨了。
消息傳回京中後,吳世平聽罷,雖臉色難看得緊,卻到底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派大軍壓境,隻下令加強了各地的監察防禦,最後此事竟不了了之了。
風雲谷在紫雲境内翻騰了數月,卻忽然毫無預兆地寂靜下來,縮回了西南一角,再少有對朝廷動手。
這一寂靜,便是十五年有餘。
景元十五年,國都。
太醫院柳院判的府門前,明紙糊的燈籠裡面,一截蠟燭已經快要燃盡,燭影微微搖曳着。
不見人影的長街上,蕭瑟的秋風穿街吹過。從院牆内伸出來的枝條上,柳樹枯葉簌簌下落,鋪在牆根下薄薄的一層。
柳府内院人煙稀少,垂花門後的院落寬敞,隻屋子裡隐隐有燭光映在窗戶紙上。
屋内擺開了一張桌子,幾道精緻可口的菜品還在冒着熱氣,兩個少女相對而坐,一人面前放了一隻白玉酒杯。
其中一位身穿淺綠色襦裙,年紀略長的女子淺笑盈盈,她執起酒壺為對面之人倒了一杯,又為自己倒上一杯。對方很快仰脖飲盡,她卻久久未動。
院判之女柳朝陽繼續倒酒,“清穎,明日你便要入宮為醫女,父親這些年教給你的醫術,你都還記得清嗎?”
對面身着一襲白色衫裙的女子,名喚邵清穎,被問及醫術,她隻說:“馬馬虎虎吧。”
“馬馬虎虎可怎麼應付得了後宮裡那些矜貴的娘娘們?”柳朝陽面露擔憂,“深宮重地,你若暴露,必死無疑。”
“還會牽連你家,對吧?”邵清穎淡淡瞥她一眼,“畢竟我是頂了你的身份入宮的。”
柳朝陽沉默了一會兒,為她倒了第三杯酒,“你有把握嗎?”
邵清穎夾了口菜吃,“沒有。”
柳朝陽:“……”
她幽幽歎息一聲,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酒壺,借桌上點燃的燭燈望着對面一張姿容出塵的臉孔,“你想去嗎?”
聞言,邵清穎手中筷子一頓,擡眸反問道:“朝姐姐,你想去嗎?”
柳朝陽的視線略略回避,沒有回答。
邵清穎将她這個反應看在眼中,她垂下眼簾,伸手把玩着空酒杯,“也不是不行。”
柳朝陽一愣神,便見邵清穎将酒杯遞了過來,“那便再來一杯吧。”
“!”柳朝陽一驚,握着酒壺的手微微一抖,心想她竟然察覺到了嗎?
邵清穎無聲地注視着她,柳朝陽面對近距離的視線越發心虛。她遲疑了半晌,沒有動作。
“……”邵清穎微微翹了翹嘴角,她拿過了柳朝陽面前一直沒動過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在柳朝陽驚訝的目光下,邵清穎從椅子上站起。她身形稍稍一晃,手撐了下餐桌,便如沒事人一樣站穩了。
邵清穎向着屋内牆邊擺放着的架子床走去,床上鋪着柔軟的被褥,她掀開被子和衣躺好,側了側身面向着牆壁,避開背後的燭火光芒。
柳朝陽顯得局促,她怔了片刻後走向床邊,“清穎,我……”
“你既想去,便去吧。”邵清穎枕着自己的手臂,頭也沒回,“本就是占了你的名額,還給你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