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憫說得對，命是自己的，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邵清穎此刻看着眼前這個與她年歲相當之人，倒是生了幾分真心勸解的想法。

可惜，吳涵并不領情。他抿着唇，半晌後說道：“請柳姑娘不必費心了。”

邵清穎被這态度澆了一瓢涼水，浮上心頭的沖動又歇了下去。她終究不是那多管閑事的人，見吳涵态度堅決，她便離開了。

離開後，她徑直去了冰沁殿，去那兒讨一口早飯吃，順便問問柳朝陽，關于吳涵一事她知道多少。

結果到了地方，她發覺吳世平竟也在此，在陪着柳朝陽吃早飯。

通報之人将邵清穎來訪告知柳朝陽，吳世平聽後直接做主讓她進來。

邵清穎進了門，第一件事便是要下跪問安。她不喜歡見吳世平，膝蓋疼。

吳世平這次也沒有痛快地叫她起來，他不叫，邵清穎便跪着，微微低着頭，一聲不吭。

吳世平坐在桌上，手裡捧了隻瓷碗，裡頭盛着白米粥。他拿勺子慢慢舀着，吹涼了粥再送入口中。

待到一碗粥都喝盡了，他才問邵清穎道：“柳姑娘，你昨夜人在哪裡？”

柳朝陽面露緊張，她擔憂地看向跪着的人，眉宇蹙起。

今早吳世平來得突然，柳朝陽毫無準備，匆匆命人備了早飯，與吳世平一同用。

吳世平帶來個消息給她，說是貴妃身死，初步判斷是中毒，但下毒源頭沒有找到。

柳朝陽控制着面上無甚表情，隻聽着，也不搭話。直到吳世平轉過臉注視她，問道：“你怎麼看？”

“臣妾不知。”

吳世平：“未央殿内沒有打鬥痕迹，事發之時在深夜，貴妃殿中未有過什麼聲響，連床畔守夜的宮女都沒有被驚動。”

他追問柳朝陽：“你覺得，貴妃是自殺，還是他殺？”

柳朝陽低垂着眼眸，“臣妾不敢妄言。”

吳世平的目光森冷地落在她的身上，他倒不是懷疑柳朝陽，但如今宮中有個來自風雲谷的殺手在，那是柳朝陽親口招認的表妹。

吳世平懷疑邵清穎，這是理所應當的，他當即派人去拂雲殿尋人，但回話說人并不在殿中。

在邵清穎來之前，吳世平幾乎已經定了她的罪。他隻是沒有料到，邵清穎竟一大早的自己送上門來，大搖大擺的。

如此，便就在此地開始審問吧。

“回陛下的話，昨夜我在生輝殿中。”邵清穎答了，不緊不慢的，臉上一絲緊張破綻都沒有。

聞言，吳世平确确實實是愣了一下，他挑了下眉，“你說你在哪裡？”

“生輝殿。”邵清穎擡眸，不閃不避地對上他審視的目光，“二殿下處。”

“你去那裡做什麼？”

“出診，大殿下昨夜請走了我。”

吳世平不說話了，他遞了個眼神給身後站着的總管太監，黃忠當即派人去宣吳憫，要當場核實邵清穎所言真假。

不多時，吳憫奉命來到冰沁殿，進門後俯身叩拜對吳世平行禮，“父皇。”

“憫兒。”吳世平擡擡手示意他起身，直言問道：“你昨夜請了柳姑娘去生輝殿出診？”

吳憫稍怔，他尚不知宮中貴妃斃命一事，隻覺得父皇忽然問起此事有些古怪。但他實話實講，說道：“的确是兒臣深夜前去請了柳姑娘，昨夜涵兒他身子有恙，被我撞見，我有些擔心……”

吳世平“嗯”了一聲，目光淡淡掃過邵清穎，又問吳憫道：“那你何時離開了生輝殿？與柳姑娘是何時分别的？”

吳憫答：“兒臣今日晨起方歸，與柳姑娘共同守了一夜，分擔她的勞碌。”

吳世平沉默了許久，又看向邵清穎，“你也起來吧。”

“謝陛下。”邵清穎淡然起身，跪久了膝蓋有些發麻，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她隻原地站着，垂着眼眸，多一句話也不說。

接着，吳世平當着他們的面，将貴妃身死之事通傳，引得吳憫一陣大駭。

吳憫：“當真？！”

邵清穎瞧了眼他的反應，動了動臉頰的肌肉組織，露出了一個恐慌的表情。

“此事待查。”吳世平留下這麼句話，離開了冰沁殿。

他走後，吳憫略顯茫然地問了邵清穎一句，“父皇怎地忽然問起昨夜你出診之事了？”

邵清穎說：“陛下想要個證人。”

“證明什麼？”

“不是我害死了貴妃。”

吳憫一愣，“父皇為何會有此懷疑？”

邵清穎聳肩，沒有答話。

吳憫也沒有打算追問，他隻是深深歎了口氣，面露愁容，“無論如何，貴妃死得不是時候，邊境怕是要起大亂子了。”

邵清穎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大殿下反應倒是快，這麼容易就将宮中貴妃之死與西南蠢蠢欲動的陳峰聯系起來，意識到邊境怕要有動蕩了。

他可真是被培養得十分出色的皇子啊……

柳朝陽在旁插話，“大皇子可用過早飯了嗎？要不要在這兒一起吃點？”

吳憫連忙作揖，禮貌婉拒了，“多謝雲娘娘，但接下來還有政務要忙，我先告退了。”

柳朝陽本也是客氣一句，吳憫告退，她親自将人送到了殿門外。然後她回首，打發了殿中人。

邵清穎往桌邊一坐，撥開了吳世平用過的碗筷，看向柳朝陽道：“姐姐，我餓了。”

柳朝陽：“……”

她親自取了新的碗筷，沒好氣地往桌上一擱，又氣又急，還得壓着嗓子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邵清穎給自己剝了個雞蛋，沒顧着應答她。柳朝陽更急了，緊着戳她道：“你說話啊！”

“是我殺的。”邵清穎将雞蛋掰了兩半，遞過其中一半給柳朝陽，“吃嗎？”

柳朝陽無語極了，撥開她的手，“誰問你這個了？大皇子是怎麼回事？他為何為你作證？”

“因為我真的是剛剛守了生輝殿的大夜，才過來向你讨一口早飯吃的。”邵清穎瞥她一眼，“吳憫給我作證，我一時間不會有事，你放心。”

柳朝陽：“……我真放不下這心啊。”

“你放放吧。”邵清穎輕描淡寫。

柳朝陽氣得都翻了白眼，“你打算拿大皇子怎麼辦？”

“他為我作證，我自然會回報他。我已經想好要如何回報了。”邵清穎将雞蛋戳碎，拌在白粥裡一起吃了，“朝姐姐，你對吳涵了解多少？”

柳朝陽怔了一下，“二皇子？怎麼又問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