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回宮,她哪裡能回得去?這麼晚了宮門早已經下鑰,邵清穎在宮門前徘徊了一陣,趕在被巡邏侍衛發現前便隐身于黑暗之中了。
她在冷風口裡站了半宿,腦中翻來覆去地回蕩着邵風敬所說的話。她相信他沒有說謊,但她直覺那些陳年之事背後還有隐情。
柳晴雲在太多的事情上表現得過于奇怪,她明知自己異國之人的身份無法抹除,卻還答應了要嫁與吳世平。但既然答應了,她卻又因為厭煩後宮中的争利手段,便撇下一個即将成婚的太子,轉而跟邵風敬遠走高飛。
這種事情會給吳世平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她不管。她會令吳世平與邵風敬之間的兄弟情誼破裂成什麼模樣,她也不在乎。
柳晴雲就像是成心了要挑唆那對情義堅固的兄弟,要斷去吳世平在江湖之上的倚仗。
當想到這一點時,邵清穎陡然一驚,她狠狠蹙起眉頭,覺得自己已然觸及了關鍵。
或許柳晴雲從一開始就不是被那兩人從囹圄之中救出來的公主,而是淘洗了鳳陵異族身份,重新楔進紫雲皇室的釘子。
她可是鳳陵的聖女啊,是鳳陵一心想要進攻紫雲的一步先鋒棋子。
但……如果邵風敬和吳世平都隻是她利用的一部分,她為什麼又會懷上一個女兒呢?為了取信于邵風敬?那犧牲未免太大了吧。
邵清穎冷笑,所以自己的存在究竟該如何定義?是亡命鴛鴦的愛情結晶,還是一場陰謀當中未能及時除去的累贅?
這當中差别可大了,若是前者,她會繼續查明當年之事,給柳晴雲報仇。若是後者……那就去他們的吧。
遠走高飛,天高海闊,這好日子她也想過。
“柳姑娘……柳姑娘?”有人在她耳邊拼命叫她,“柳姑娘!”
邵清穎回神,就見吳涵坐在她對面,正一臉惶恐地看着她。
“柳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吳涵将藥杵從她手中奪走,救了那隻要被杵爛了的藥缽,“你的表情看上去好猙獰。”
“啊……”邵清穎收斂了一下表情,“沒事啊。”
“昨天回了家,你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吳涵疑惑道。
“殿下真是敏銳,不瞞你說,我昨日遇見瘋子了。”邵清穎直言,說得吳涵一愣。
“瘋子?”
邵清穎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瘋子。”
她無意多說,在生輝殿煎過今日份的藥後,她就告辭離開了,留下一臉茫然的吳涵百思不得其解。
之後她轉身去了冰沁殿。
一如既往打發走侍奉柳朝陽的宮人後,邵清穎照舊瞥見窗下那道鬼祟的影子在偷聽牆角。她輕輕吸了口氣,咣當一聲推開了殿門,直直盯着那個叫做墨竹的宮女,眼裡滿滿的都是殺氣。
墨竹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地對她行了個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邵清穎冷着臉将殿門甩上,回頭就見柳朝陽笑了笑,習以為常似的渾不在意。
“你能不能管管手下的人?”
柳朝陽聳肩,“管多了,他們也會去找陛下告狀的。”
“那我替你殺了他們。”
“殺了一個兩個,還有三個四個。”柳朝陽聳肩,“别糟蹋人命了,随他們去吧。清穎,你昨日出宮,事情可解決了嗎?”
“邵風敬還在柳府,但你不必擔心你父親的安危,我瞧見了他的狀态,一切都好。”邵清穎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你父親都不會有事的,佑哥哥也不會被逼着再去代我做任務。”
柳朝陽古怪地看着她,“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邵風敬心知肚明,他需要留給我時間,讓我親自去查明确認當年之事。一旦我驗證了答案,才會對他唯命是從。”
柳朝陽挑眉,“什麼時間?什麼當年之事?”
邵清穎看着她,沉聲道:“一段三角戀。”
柳朝陽:“……嗯?”
“邵風敬,柳晴雲,還有吳世平。呵,離譜嗎?”邵清穎冷哼着,“朝姐姐,陛下莫不是因為你是柳家人,長得與柳晴雲有幾分相像,所以才封你做了宮嫔的吧?”
柳朝陽一頓,邵清穎說道:“将你拘在眼皮子底下看守隻是一方面,其實他就是看重你的那副容顔吧?怪不得,想想他第一次見我時的那個反應,果然是因為我的臉吧?”
“陛下他……卻也不是那般膚淺之人。”柳朝陽忽道。
邵清穎詫異,“你還替他說話?”
“他将我拘在宮嫔之位上,的的确确隻是為了剪斷一條眼線。”柳朝陽緩緩道。
她閉了閉眼,好半晌後才說:“其實,我至今沒有與陛下圓房。他确實看重我的臉,但卻沒因此将某種情誼轉嫁到我身上。見到你時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