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芙爾娜公主和歐蒂雅公主的賀禮,公主要看看嗎?”
芙爾娜和歐蒂雅是一對雙胞胎,是伊紗塔麗的姐姐,比她年長三歲,已然與兩個實力不俗的國家聯姻,各自嫁給了他國的儲君。
自從她們出嫁,伊紗塔麗再未得見兩個姐姐,想來嫁人為妻之後,她們一定少了些自由。
伊紗塔麗打起精神拆開禮物,見她二人各送了一頂璀璨的王冠。
“真不愧是雙胞胎啊,心有靈犀。”伊紗塔麗笑了笑,看向貝卡,“隻有姐姐們的禮物嗎?某個快被王室遺忘的家夥難不成忘了今天的日子嗎?”
貝卡一頓,幹笑了兩聲,磨磨蹭蹭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銀光锃亮的小刀,醫用手術級别的。
“……”伊紗塔麗疑惑地接了過來,“奧斯汀送來的?”
貝卡點頭。
奧斯汀,王室長子,一個本該繼承王位的男人,卻醉心于醫學,遠渡東洋去求醫問道了。
王室對這位王子已經是習慣性的放任了,隻希望待到國王傳位之時,接班人能回來繼承大統就好。
伊紗塔麗一晃也有幾年沒見過奧斯汀了,隻偶爾會收到他寄來的信件,上面染着海水的氣息。
“送我解剖刀做什麼?讓我防身還是解剖自己?”伊紗塔麗手上轉着小刀,臉色黑沉沉,“甚至連包裝都沒有。”
貝卡甚至沒忍住笑出了聲,然後在公主的瞪視下斂去笑意。
“萊洛呢,人沒有來,東西什麼的也一件都沒有嗎?”
貝卡沉默。
伊紗塔麗自嘲地笑了一聲,“算了。”
這之後的一段時日,伊紗塔麗拒絕了羅納德安排的每一次相親,常自己在房間裡待着,也快憋出毛病了。
一個月之後的一天,伊紗塔麗閑坐在床邊發呆時,就聽見有什麼東西在敲擊她的窗玻璃。
她心中一動,她想她知道是誰會做這樣的事。
打開窗戶,一隻信紙疊成的兔子跳到了她的手心中。被附在信紙上的魔法失效,信件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是萊洛,他又一次約自己見面,地點定在了王城外。
她的第一反應是不想去,所以她随手将信紙丢到了地上,等着貝卡進來打掃的時候把它清理走。
但等貝卡真的進來打掃,疑惑地撿起地上散落的信件時,伊紗塔麗蓦地起身,從她手中奪回了信。
日落之前,伊紗塔麗獨自走出王城,看到了牽着一匹白色長毛馬的萊洛。
他背對着城門而站,昏黃的光暈打在他的周身。
“有事嗎?”伊紗塔麗向他走近,擡手摸了摸白馬長長的臉,“想帶我去什麼遠地方?”
“小伊紗。”萊洛回眸對她淺淺的微笑,“我們去看海吧。”
伊紗塔麗覺得莫名其妙,卻也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萊洛飛身上馬,朝她伸出手,将她拽上馬去。
萊洛對馬施以魔法,加快它的奔跑速度,在兩個小時内趕到了沿海地帶。
他們在風中嗅到了海水的氣息。
伊紗塔麗微微向後靠着,倚着萊洛的肩膀。
她擡眼看向星稀的夜空,半輪月亮挂在很遠的地方。
“大半夜的看海,能看到什麼?”她笑了一聲。
“誰知道呢,那不重要。”萊洛在她身後輕聲道。
“那什麼重要?”
“和你一起比較重要。”
伊紗塔麗沉默了,良久後她輕輕勾了勾嘴角,無聲地歎息。
既然如此,為何連她的成人禮都沒有來呢?
海邊已到,夜風襲襲。
伊紗塔麗提着裙角,有些費力地踩着沙灘行走。
萊洛在這時拿出了一份包裝好看的禮盒遞給了她。
“沒能參加你的成人禮,錯過了你那麼重要的時刻,我很抱歉。”
他臉上挂着一貫的溫柔笑意,眼睛微微彎着,“這是補給你的禮物,希望你還願意收下。”
伊紗塔麗接過,那禮盒放在手中有着一定的份量。她不願久捧,索性就當着萊洛的面拆了。
是一雙平底的鞋子,淺藍色的,就和她素日喜歡穿的禮服顔色相近,幹淨剔透,像凝聚了天空之色的寶石。
“平底的鞋子?”她笑了,“王室的公主從來隻穿高跟的鞋子。”
“我知道。”萊洛點點頭,“高跟鞋很漂亮,但穿久了實在太累。你不願在人前換上平底的鞋子也無妨,隻在人後得到一時半刻的放松也是好的。”
“好。”伊紗塔麗接受了,随即就換上了嶄新的鞋子,“很适合走在沙灘上。”
她将自己細高跟的鞋子提在手中,慢慢向着海水反複拍打的岸邊走去。
萊洛站在她身後沒有動,在她看不到的時候露出了極為複雜的表情。
他的袖中滑出了一柄匕首,鋒利的刀刃在月色下顯得冷冽。
他緩慢接近伊紗塔麗,咬緊牙關似在堅定着什麼信念。
不要回頭,小伊紗……
事不如願,面前的姑娘早已不似從前那般信任他,不會在他悄悄接近的情況下也無所顧忌的不會轉頭。
伊紗塔麗聽着那人踩在細沙上的腳步聲,和素日裡聽慣了的聲音并不相同。
她本也沒有對那人的接近産生懷疑,隻是很平常的想要回頭看一看他。
扭轉過頭時,她臉上甚至還帶着淺淡卻也清晰的笑容。
然後萊洛未來得及藏在背後的匕首落入了她的眼中。
“……”伊紗塔麗微微一怔,看着他慌亂地想要将匕首收回。
她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如果你現在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甚至立刻找出一個蘋果開始削皮,我都相信你剛才沒有對我産生任何不好的念頭。”
萊洛閉了閉眼,握着匕首的那隻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他終究是說出了伊紗塔麗最不願意聽到的話。
“對不起。”
伊紗塔麗沒有惱怒,意外的保持着冷靜,就連诘問的聲音中都聽不出一絲顫抖。
“理由?”
“我父親對你的力量執念太深,他下定決心要研究你身上的秘密,在聯姻不成後,他決心武力掠奪。”
萊洛聲音低低的,“他聯合了周邊十幾個國家,答應他們最後将研究成果盡數分享。他們組成了臨時的聯盟,已實行包圍你的王城的計劃,想抓住你回去做研究。”
“就在今夜?”伊紗塔麗早已反應過來,“難怪你忽然将我調離王城。不過,若是不見你的兇器,我會認為你甯願違抗父親的意願也要給予我保護。”
萊洛閉上眼,“小伊紗,今夜即便他們計劃落空也不會善罷甘休,有太多的人會在之後的日子中糾纏你、追殺你。一旦你被擒住,如父親他們所願的研究開始進行,你将生不如死。”
“看來之前沒有追問研究的途徑,真是一個正确的選擇,我已經從你的話中感受到了血腥。”
伊紗塔麗冷笑了一聲,“我知道我的力量強于任何一個魔力種族,這份力量不知是由何種途徑傳到了我的身體之中,連我也會感到奇怪,更别說是外人。”
“就和之前被血族畏懼忌憚的那樣,它并不像是這個界面該有的力量,有人想要通過不道德的手段去複刻這種力量,可以理解。”
“不過……”她微微一頓,“如你所說,今日他們包圍我的王城,卻尋找不到我的蹤迹,你覺得他們會做出什麼呢?”
萊洛咬着牙不作聲。
“我想他們可能會挾持我的臣民,逼迫我的父母,甚至會利用我那兩位已經出嫁的姐姐,或者某個生錯了人家的哥哥。”
“小伊紗……”萊洛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翻滾的殺意,就和不久前他們并肩屠戮害人的血族時一模一樣。
他心中翻騰,慌了神。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萊洛哥哥,你很清楚的。”伊紗塔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背叛我的人,我會殺了他們。”
萊洛眉頭擰到了一處,眼看着伊紗塔麗走到自己的面前,而他渾身僵硬,似是被她的氣勢鎮住了。
他想退後,腳下卻像紮根一般,動也動不得。
伊紗塔麗那雙纖細的手撫上了他的脖頸,微微收力,就如同她之前在戰場上輕松擰斷血族的脖子時一樣。
她看到了萊洛一時睜大的眼睛,卻沒有感受到他的掙紮。
“但你不一樣。”她湊在萊洛的耳邊,輕輕說着,“我終究是無法輕易對你下手的,我喜歡你,萊洛哥哥。”
她蓦地松手,萊洛隻覺氧氣轟然被吸入,嗆得他咳嗽了兩聲。
“可其他人不會那麼幸運,包括你那喪心病狂了的父親,他們不是你。”
伊紗塔麗加快步伐,走到那匹在沙灘上停步歇息的白馬身邊,飛身跳上馬背。
“你等等!”萊洛向着她離開的方向緊跑了兩步,“他們的聯盟相當龐大,你到底是寡不敵衆。”
伊紗塔麗聽着,未發一言,策馬飛快返回她的王城。
她當然想象得到已然與她的家族為敵的聯盟的陣勢,她記起那位神秘兮兮的血族伯爵說,自己有一天會求着他得到他的血液,為了變得比現在強大百倍千倍。
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遠離海邊,再回頭望向呆站在沙灘之上的少年人時,對方在她的眼中已經小到縮成了一個黑點。
她無法原諒诓騙她出城,造成城中萬民落入無人守護的險境中的萊洛。
更無法原諒為了追逐強大力量到了喪心病狂程度的弗雷特,以及那群集結在一起發難于她家族的幫兇。
打今日起,無論結局如何,萊洛與她終究是無法回到過去。
他們不再是無話不談,無間信任的青梅竹馬。
她再沒有竹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