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松延不明所以,下意識覺得伊紗塔麗會坑他,所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伊紗塔麗笑了笑,“聽到你要來的消息,我第一時間想将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但你不是魔力種族,沒有魔力,要想由你做成這件事不易。”
黃松延:“我怎麼覺得你在搞激将法?”
伊紗塔麗擺了擺手,“别想太多了。算了,我本也就是心血來潮想到了你,才與你提及此事,也不該指望你一個小孩。”
黃松延:“……”
怎麼感覺更像激将了呢?
“藍小姐,我能問問嗎?你想要做什麼?”
“想找一個心思至純的人,去做一件不計後果的事情。”
“心思至純?到什麼程度呢?”
伊紗塔麗想了想,“就是可以不為名為利受蠱惑的程度吧。”
黃松延“哦”了一聲,他看着伊紗塔麗,蓦地說了一句令她意外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直與惡魔共生卻還沒有被同化,也沒有被蠱惑的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
伊紗塔麗愣住,她沒有回應黃松延的這句話,隻是望着他,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不可置信,接着便如同恍然大悟一般。
“我說錯了?”黃松延被她看得有些發怵。
“或許沒有。”伊紗塔麗嘴角上揚。
這大概是第一次,黃松延在這個女孩的臉上看到了可以被定義為真心的笑容。
伊紗塔麗沒再多言,也不再做他的思想工作,企圖讓他修行成為一個能夠承載魔力的人。
黃松延松了一口氣,腳底抹油一般從她面前跑了。
三日後,當黃松延給自己定下的期限已到,他沒有任何遲疑,即刻與伊紗塔麗辭行。
對方沒有攔着他,隻是為他打開了隔絕着人族的結界,放他回研究所複命去了。
克羅沒想到這孩子這麼快就回來了,看着滿臉疲憊站在他面前的黃松延,克羅也明白,叫他去接近伊紗塔麗實在太為難他了。
“回來了就去好好休息吧。”克羅安撫了這個年輕人兩句,便讓他離開了。
待到黃松延走遠,屋内一角,一個人影慢慢顯形,克羅起身為那人倒茶。
克羅:“大人,這孩子實在是年輕,他心有畏懼是正常的,沒能如您期待的那樣一直留在那位公主身邊,您别怪他。”
“不怪他……這麼多年過去,她變得沒那麼好相處了。想要讓那個孩子從零開始與她建立信任,确實是為難人了。”
伊紗塔麗獨坐于閣樓中,望着外面明亮澄澈的天空出神。
她腦海中又響起某人的聲音,阿菲特知道黃松延已經離開,對于這個明擺着是被上級安排來伊紗塔麗身邊的人,阿菲特原以為這是研究所那邊派來要監視伊紗塔麗,也一同監視被封印的他。
沒想到,黃松延沒待上兩天就溜之大吉了,連上級的命令都不顧,也一定要逃離伊紗塔麗……
阿菲特笑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個正常人。
他此刻積攢了一些力氣,對伊紗塔麗大加嘲笑,“公主殿下,你身邊的所有人最終都會離開你的,無一例外。”
“我知道。”
阿菲特吓了一跳,伊紗塔麗剛才回應他了?
這位公主殿下莫不是真受到了打擊,所以才會對他這種明顯是挑撥離間的話也産生反應?
她說她知道……阿菲特一時都不知道這個被挑起來的話題該如何繼續下去。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可以用來撺掇伊紗塔麗心底的恨意和對人族的惡意,他竟然在這種時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阿菲特對自己感到無語,他一定是被封印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作為惡魔該有的基本本領已經被他疏忽了太多。
“我知道,然後呢?你想說什麼?”伊紗塔麗見阿菲特沒了反應,她還覺得奇怪,這家夥不會隻攢了說一句話的力氣吧?自己對他的壓制有那麼大嗎?
“我……”阿菲特的大腦飛速運轉,他覺得此刻自己好被動啊。
“哼……”伊紗塔麗也不等他的後話了,她繼續翻記載着淨化之術的古籍,細細将重點之處記憶。
阿菲特聽得見她在翻書的聲音,卻苦于被封印在一片黑暗之中,無法确定她究竟在看什麼東西。
在他看來,他隻覺得這位公主殿下最近好像異常喜歡看書啊。
傍晚時,天色已暗,貝卡來請公主下樓吃晚飯。
她輕手輕腳地爬上閣樓,公主沒有點燃閣樓内的燈,這裡的空間異常昏暗,貝卡眯着眼睛才能勉強看清路。
她從門口看向裡面,發覺公主正環抱着雙手,背靠着窗戶玻璃,微微側頭将視線投向窗外,看着外邊逐漸灰暗的天色,眼底卻莫名閃動着異常的光亮。
“公主?”貝卡有些懵了,到底是有多久,她沒見過伊紗塔麗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這樣的表情意味着什麼呢?貝卡的印象中,在很久很久之前,公主也有過這樣的神情。
但她早已記不清楚了,當初公主是為了什麼才會展現出這般有些高興也滿懷希望的表情。
伊紗塔麗聽到貝卡上樓的聲音,她看了看這個服侍自己多年,又心甘情願為了陪伴她時日良久而選擇喝下她的血液,獲得漫長生命的姑娘。
如今,自打奧斯汀研制出那種可以令人不再依賴伊紗塔麗血液也可以正常生存的藥物,城堡中的人心已經散了。
他們都在惦記着得到王子殿下的恩賜,得到那種神奇的藥物,然後離開這個越發死寂、如同囚牢一般的城堡。
他們忘了當初選擇喝下公主血液的目的,也忘了當初沒有随着大多數人一起離開的原因。
伊紗塔麗對這些情況心知肚明,但她始終記得他們的好,記得他們當初為了這個國度,為了他們的王城所做出的奉獻。
無論他們當年是為了想要替自己的家園出力,與外敵對抗,還是單純想要獲得足以自保的力量,總歸他們是最終選擇留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的人,伊紗塔麗是念舊情的。
她希望這些所剩不多的人可以得到奧斯汀的藥物,希望他們可以按照各自的心意好好度過往後的人生。
在她飽含希望對待的人中當然包括貝卡,這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姑娘。
貝卡比她小了一歲,當年的事發生時,貝卡也就隻有十七歲。
她長得顯小,樣貌也就一直停留在十五六歲時的樣子,以至于伊紗塔麗現在看見她,也仍然當她是個小孩子。
“公主,您怎麼這麼看着我?”貝卡有些慌,“是我打擾到您了嗎?”
“沒有。”伊紗塔麗輕輕搖了搖頭,“貝卡,城堡裡的人最近都惦記着要搬離,是吧?”
“啊……是。”貝卡第一反應是伊紗塔麗在不高興,她立馬說道:“公主,他們有些人就是沒良心,他們記不得你對他們的照顧,愛走就走吧,也省得我們家裡的開銷那麼多。”
伊紗塔麗笑了,“我不是在怪他們,他們做得沒錯,離開這個地方對大家都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離開。”
貝卡一愣,“公主……”
“你不想離開嗎?”她問。
“我?我不離開!我不走,我要陪着公主。”
伊紗塔麗笑了,“你已經陪了很久了,久到相當于普通人兩輩子了。貝卡,你也差不多該過自己的人生了。”
“公主,你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你。”伊紗塔麗輕歎一聲,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她看着貝卡一臉惶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抛棄了的表情,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來找我是要做什麼?”
“啊,晚餐阿莫已經做好了,我來請公主下去吃飯。”貝卡道。
“好,走。”
伊紗塔麗的異常,貝卡感知到了,同樣能夠感知到的還有阿菲特。
阿菲特敏銳地察覺到封印着自己的那股力量變弱了,他感受到了伊紗塔麗心态上的動搖。
聽着她有意遣散城堡中人的話,那人一副冷了心絕了情,再次對身邊人與這世間失望的模樣,阿菲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或許他可以趁着這個時機,真的逃離伊紗塔麗的封印也說不定。
晚餐桌上,伊紗塔麗看着坐在末席的一衆人,他們時不時瞄着自己,欲言又止的。
伊紗塔麗知道他們想做什麼,這群人的小心思甚至都不加掩飾。不過,這樣也好,總比算計她好。
“我會再去一次研究所,找奧斯汀索要他研發的藥物,帶回來給你們。”
“多謝公主!”
一連串的感謝聲傳來,伊紗塔麗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安靜了。
飯後,她提着裙擺一步步走上樓梯,阿菲特在這個時候又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