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面對這個初次見面時莫名兇悍的女子,黃松延至今都有些畏縮。他看着貝卡踏入廚房,才向着通往藏書閣的階梯走去。
“藍小姐。”黃松延在樓梯口探了頭,發覺伊紗塔麗正靠坐在書櫃上認真看着什麼書。
離得遠,他隻看清了那是一本老舊到紙頁泛黃了的古籍。
“又是過來傳話的?”伊紗塔麗慢慢合上了古籍,側頭向他看去。
“沒有,這次不是傳話。”黃松延揉了揉鼻子,“我奉命來探望你,看你過得好不好,是否身心愉悅。”
伊紗塔麗:“……”
黃松延這話說完,也不敢去看對方的臉色,怕對方将他視為腦子有病的人。但片刻後,他卻聽到了伊紗塔麗的一聲輕笑。
“克羅叫你來的是吧?你可知克羅背後的那個人是誰嗎?”
黃松延茫然地搖頭。
“那個人叫做萊洛,曾經也是這片大陸上的王子,是一手創辦了研究所的老闆。”
萊洛……黃松延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就是這家夥屢次給克羅大人出主意,叫他身先士卒去趟渾水的是吧?
“你應該知道克羅為什麼隻叫你來接近我。”伊紗塔麗微笑道:“克羅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将你視為萊洛替身的人,你好歹也算是一個眼裡不容沙子的人,請回去之後與克羅當面說清楚,說你不會再因為這張臉來接近我,好嗎?”
黃松延憋屈,她看得出來。但也因此她更不理解,明明這麼不情願,為何還一定要聽命行事?真就隻是下屬對上級的那份毋庸置疑的忠心?
她無奈,覺得如今這個世界上,這種可能性存在的概率比當年弗雷特打敗她的概率還要低。
黃松延聽了這話,卻說:“我并不是不想來見你。”
伊紗塔麗稍稍挑眉,等着他說下去。
黃松延局促地捏了捏衣角,“我并非不願意來見你,哪怕不是因為這張臉而受到克羅大人的指派,我也願意以朋友身份來探望你。我知道你那日在舞會時一定是遇上了什麼情況,才會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那麼離開了。我有點擔心這件事,我……”
他後續說了些什麼,伊紗塔麗沒太聽進去。她心裡暗暗覺得這孩子怕是瘋了,竟然真的拿人族意識領域裡的危險分子當朋友。
黃松延說:“藍小姐,我們也是有緣分的。”
伊紗塔麗:“有,孽緣。”
“……好吧。”黃松延歎氣,“我隻是來看看你,見你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伊紗塔麗:“勞你挂心,回去轉告克羅,真好奇我的現狀,叫那人親自前來拜訪,别總是派小孩子過來。”
被叫成小孩子的黃松延乖巧點了點頭。
有了這句傳話到研究所,相信再過不了多久,萊洛就會親自登門了。
黃松延走後,迪勒亞斯打着哈欠來到伊紗塔麗面前,之後便似笑非笑地靠牆望着伊紗塔麗。
伊紗塔麗皺眉,“沒睡醒就接着回去睡,别來我眼前抽瘋。”
迪勒亞斯笑了兩聲,“一大清早的,小公主脾氣别這麼大嘛。又是因為你那竹馬哥哥?你在怨他不肯親自登門拜訪,與你重新對月當歌把酒言歡?”
“别胡說了。”伊紗塔麗沉着臉。
迪勒亞斯閉嘴了,他抿抿有些發幹的嘴唇,沖着樓下喊貝卡端水上來,而後對她說:“那個小孩好像變得開始喜歡你了。”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迪勒亞斯發笑,“人家剛剛那一通自我剖白,你是一點感觸都沒有嗎?”
伊紗塔麗瞥了他一眼,“他這個年紀,對我這種存在感到好奇那是正常的事,是好奇心驅使。伯爵,你别過分解讀了。”
“是嗎?”迪勒亞斯揚眉,“我以為,你至少會說,他是被克羅故意培養了喜好,讓他變得更加酷似萊洛,好讨你的喜歡。”
“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去打死克羅,因為他随意利用年輕不懂事的小孩子,利用他單純的心。”
“為什麼隻是要打死克羅,而不順便打死萊洛呢?”
伊紗塔麗涼涼地看着他,伸手一指樓梯口,“消失。”
迪勒亞斯是被一道并不強勁的魔力掀飛出藏書閣的,之後一道透明的結界便橫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着再不向他投來視線的小公主,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決定還是回他的客房再好好補個覺吧。
伊紗塔麗今日的一切行動都有些遲緩,她偶爾會向着藏書閣中的窗戶望,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她知道萊洛聽到了黃松延的傳話後一定會來,隻是沒想到萊洛來得比她預想的還要早。
傍晚時分,太陽逐漸西沉,天邊的火燒雲十分亮眼。
橘紅色的天空之下,一道修長的人影急着趕路,來到了那片透明的結界邊上。
伊紗塔麗第一時間察覺到屬于自己的魔力源在不斷接近,然後便感受到有人強行破開了她的結界,進入了她的領域。
“來了啊……”
萊洛走到城堡前,這一路過來,他不可避免地覺得此處荒涼,全然沒有了舊時之景。
他沒有急着進去城堡,而是繞道去了城堡後身,在看到花圃之中還搖曳着純白的薔薇花時,他微微蹙緊眉頭。
白色的薔薇,純潔的愛。
如今這花還為他盛開嗎?
他聽到有人朝着這邊走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扭轉過頭,對着身後之人露出溫柔的笑意。
“吃過晚飯了嗎?”
伊紗塔麗點頭,走近了些許,與他共同凝望着散發清香的鮮花。
“聽聞你的口味有些改變了,我的配方便也嘗試着進行了修改,不知道你還是否願意賞臉嘗一嘗。”
萊洛将裝着精緻蛋糕的盒子遞給了伊紗塔麗,“或許,它有資格成為你的餐後甜點嗎?”
伊紗塔麗沉默了半晌,還是伸手接了過來。蛋糕上面鋪滿了水果,各式各樣的,看着水靈靈的。
城堡周圍總是到了傍晚時分就開始起風。
不算寒涼的晚風吹拂過伊紗塔麗長長的發絲,她的肩膀微微一抖。
萊洛注意到這一點,正想要提出回屋的建議時,卻聽見伊紗塔麗沉聲問了他一句話。
“聽說過淨化之術嗎?”
萊洛微微一怔,“聽說過。”
“用淨化之術去對付阿菲特,你覺得如何?”
“什麼?”萊洛一驚,“可是,采取這種方式去祛除邪祟的話,必得要求施術者的實力高于被施術者許多,你一個人的話……”
萊洛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頭,伊紗塔麗封印了惡魔兩百年,就如她曾經計劃着的那樣,成功削弱了惡魔的不少實力,哪怕他現在可以在外肆意壯大恢複力量,一時半刻也無法重回巅峰。
伊紗塔麗這麼多年一直未能做到消除惡魔之事,現在忽然要用冒險的方式再度嘗試,萊洛很擔心。
“當然不會隻有我一個人。”伊紗塔麗聲線冷冷的,“叫你來做個幫手,你來不來?”
萊洛呆了片刻,在伊紗塔麗冷淡的審視目光中點了頭。
“如若失敗,你可能會搭上性命。”她說。
“我知道,但無妨。”
伊紗塔麗便不再說什麼,她提着手中的小蛋糕,反身向着城堡走。
萊洛跟上,卻在要進門的一刻忽然駐足,他的臉色在此刻黯淡的光線下顯得蒼白。
他回憶起曾經在城堡之中經曆過的那段時日。他真的還能踏入這裡嗎?
萊洛遲疑了。
“進來吧。”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伊紗塔麗回頭道:“我曾經說過的,這裡本也該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