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吳尚峰回答的很幹脆。
“好。”她亦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的也很幹脆。
她落到如今地步,當然有自己年輕時嚣張過度的原因,但吳尚峰這個罪魁禍首都不悔,她又何須悔過?
什麼東西大陸,什麼友軍外敵,究竟與她有何幹系?最早之時,她的目的本就是要賺足了錢,維持自己的生計,然後找機會歸隐逍遙。
那個來自東羲的許毅,話裡話外想要激起她從前的一份初心,可惜啊……太可惜了,她的初心原就是錯誤的。
她打從頭開始就錯了……
楊玉凝心裡亂糟糟的,盡量維持着面上的平靜,走出了這座地牢。
真是情況逆轉,當初她沒能從赤瑾的地牢中走出來,如今,吳尚峰也無法從扶搖的地牢中再走出來了。
祭歌站在地牢邊上,一直在等她。這會兒看見她上來,忙迎了上去,詢問道:“那老家夥和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他隻是想見我最後一面而已。”
“為什麼?”
楊玉凝想了想,“大約是不甘心吧,臨死之前想要将赤瑾破滅的過錯推到我身上。”
她這話說的太平靜了,反倒叫祭歌聽着有些擔心。祭歌扯住她的手,觀察着她的臉色,再次确認道:“你真的沒事吧?”
楊玉凝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示意她放心。
她雖這麼說,祭歌卻難以安心,尤其是看見她不再回辦公室坐班,而是選擇直接回了房間之後。
楊玉凝把她關在了門外,自己在裡面鎖了門。祭歌連拍了幾下房門,叫她打開,卻也沒有得到回應。
“玉凝,你開門,你這樣我怎麼放心?”祭歌微微變了臉色,連敲幾下門,“楊玉凝,你聽見了嗎?開門!”
她将耳朵貼在了門上,盡力聽着裡面的動靜。片刻後,她猛地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心也随之一沉。
祭歌下意識地想要破門,但又擔心動靜太大将外人引來,暴露楊玉凝的情況。
無奈之下,她手忙腳亂地在身上翻找本是保命用的時空穿梭符,這會兒也顧不得此符金貴,發動之後便瞬移到了門後。
“玉凝!”祭歌一眼便見到她跪在地上,手死死捂着心口處,臉色發青,顯然是喘不過氣來了。
祭歌知道她的心肺功能一直不好,都是因三年前在赤瑾中受刑的影響,更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所以這些年中但凡情緒震蕩,亦或是陰天下雨時氣壓變化,她都容易喘不上氣,嚴重時甚至可能出現窒息。
祭歌幫她順氣,“玉凝,吸氣,慢慢吸氣!”
楊玉凝四肢麻木,耳邊隐約聽到祭歌的話,她盡力配合,顫抖着盡量平穩地呼吸,漸漸緩解症狀。
良久後,她脫力靠在祭歌懷裡,輕輕皺眉,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祭歌跟着松了一口氣,“虧你還笑的出來啊?”
“我到底……還能……活多久?”楊玉凝慢慢問出了這句話。
祭歌:“……”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很久沒有估算過楊玉凝的壽數了,因為怕最先接受不了事實的人是她自己。
楊玉凝還在等着她的回答,這時卻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來人是吳秀茵。
吳秀茵敲門叫道:“楊隊長您在裡面嗎?夏會長找您,說是有重要的人回來了,請您前去一見。”
重要的人?楊玉凝想了想,反應略有些遲鈍,半晌後才意識到,大約是那位了不起的卧底回來了。
她強撐着坐起來,剛要回應時,祭歌在後面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替她喊了一句:“沒空!不去!”
“唔……”楊玉凝試着把她的手扒拉下去,但是失敗了。她這會兒沒力氣,也掙不過祭歌,索性就不白費勁了。
等吳秀茵走了,祭歌才将她撈起來,塞回到床上去,然後瘋狂翻找安眠香,點了雙倍的量。
“你不至于吧……打算叫我長眠不醒嗎?”楊玉凝看着很是無奈。
“你閉嘴,再多說一句,我就去把夏晴舞找來。”
楊玉凝很吃這套威脅,果然閉口不言了。
等安眠香點上後,袅袅餘煙慢慢向上飄浮,釋放出叫人昏昏欲睡的氣味。楊玉凝配合地吸了幾口氣,任由這股藥效麻痹她的神經。
“祭歌啊……”楊玉凝側着臉望向她道:“你說,我真的做錯了嗎?”
祭歌不知道她具體指的是什麼,但還是果斷回應了一句,“沒有。”
“是嗎?其實我也沒覺得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她輕輕一彎嘴角,閉上了眼睛。
屋内安靜下來,這份安靜持續了幾個小時,直到傍晚六點後,安眠香藥力散去,楊玉凝又醒過來。
祭歌沒在屋,她看過時間後,估摸着那人是去餐廳了,一會兒應該會順便幫她将晚飯帶回來。
受這股藥力影響,她身上沒什麼力氣。但是往常祭歌點了香後,她總是能睡上大半天,如今卻也隻能勉強睡幾個小時。不是安眠香藥力不行了,而是她身上的抗藥性越來越強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楊玉凝揉着額角,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待祭歌回來後,楊玉凝果然一眼瞧見她懷裡抱着的飯盒,當即露出笑意,詢問道:“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呀?”
祭歌微微一頓,将飯盒放到床頭櫃上,神色略顯遲疑。
“出什麼事了嗎?”楊玉凝問。
“倒不是出了什麼事,隻是吳秀茵下午來禀報的,說有重要的人請你去見……”
“不是胡曲嗎?”楊玉凝一挑眉,難道是她猜錯了?
“來人不隻一個。”祭歌道:“或許,你真的應該去見一下。”
楊玉凝眨了眨眼,覺得莫名其妙。她翻身下床,披了衣服在肩上,便随着祭歌一起下樓,跑到餐廳去了。
今天餐廳之中似乎有什麼活動,後廚做了一桌席面,看着像是要為胡曲接風洗塵。
想起祭歌方才奇奇怪怪的态度,她尋思着,或許是胡曲與夏晴舞碰面之後,彼此尴尬,所以需要她去圓個場?
結果推門進到餐廳裡面,楊玉凝發覺古怪的氣氛并非是因為胡曲造成,而是在夏晴舞與另一個背對着餐廳大門的男子之間形成的。
那男子坐在椅子上,很闆正,很有氣度的模樣,腦袋微微偏着,一直向夏晴舞的方向望。
楊玉凝愣了一下,輕輕揉了揉眼睛,想确信自己并沒有認錯人。
她慢慢走到那人身後站定,試探地叫了對方一聲。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