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隻持續了不到五個小時，楊玉凝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天亮了。
祭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正靠在一邊的軟椅上小憩，看着很累的模樣。
楊玉凝心裡不是滋味，覺得頗為對不起祭歌。她悄悄坐起身，靠着床頭閉目清醒了一會兒，便準備下床出門。
“去哪兒啊？”身後傳來道還沒睡醒的迷糊聲音。
楊玉凝已經搭在門邊上的手頓住了，她回頭笑了笑，“去做飯。”
“做飯？”祭歌探頭，“給誰做？不會是給我吧？”
“當然也會有你的份了。”她笑道：“你想吃什麼？”
祭歌半晌沒有回應，她默默起身，拿上了放在床邊的厚外套，給楊玉凝披在肩上。“走吧，我陪你去。”
這個時間，廚師都還沒上班呢，後廚裡清清靜靜的，楊玉凝在冰箱裡翻找着食材，開始準備做早飯。
祭歌自從幾年前當着楊玉凝的面，差點幹出炸廚房的事情後，就再也不被允許亂碰廚房的東西了。所以現在，她就安靜站在不礙事的地方，看着楊玉凝有條不紊地擺弄食材。
“你和夏會長吵架了？”祭歌忽然問道。
楊玉凝微微一頓，“沒吵。”
“沒有？那你一大清早的特意跑來做飯，不是為了做給她的？”
楊玉凝輕歎一聲，無奈地瞥向她，“是她單方面和我鬥氣，把我罵了一頓就走了。”
祭歌“哦”了一聲，心想夏晴舞這人，前兩天還在擔心楊玉凝和她置氣，結果現在來了個反客為主。
“那因為什麼呢？”
楊玉凝遲疑了一瞬，“可能……她是聽見了昨天老葉說的話吧。加之她還有點重色輕友……”
祭歌微微愣了愣，葉雲肖昨天說了什麼？難道是那句始終屬意于楊玉凝做分會會長的話嗎？還有重色輕友，莫非是指陸浩平？
夏晴舞這些年權力在手，心境變了不少，若說她是驟然聽見葉雲肖的心裡話，覺得面子挂不住，轉而沖楊玉凝發脾氣，也不是沒可能。但是陸浩平……怎麼又和他扯上關系了？
“我其實想帶着陸浩平一起去西大陸。”楊玉凝輕聲道。
“啊？他一個搞情報工作的人，你叫他去西大陸做什麼？”
“防止他向外傳遞信息。”
祭歌茫然了一瞬，“你什麼意思？你懷疑他什麼？”
“不是懷疑，是确定，他是東羲的人。而且我估計，他就是先前名聲響徹一時的，潛伏在赤瑾之中的啄木鳥。”
祭歌震驚，“你這話和夏會長說了嗎？”
“本來是想說的，但是她把我罵了一頓，就沒來得及說。”楊玉凝無奈聳肩。
“她真的挺喜歡陸浩平的，這我知道。但是陸浩平并非是個會輕易倒戈侵略協會的人，從他一開始來到扶搖，我就懷疑他的用心。他刻意讨好夏會長，憑借與她的關系在據點站穩了腳跟，獲取扶搖的内線情報，再傳遞給東羲。”
“你既然早知道，為何不将這情況上報？”
“上報之後，他還能活嗎？他現在與我們雖然立場不同，但于夏會長而言，依然算是個可以依托的人，我想留他一命。”
祭歌隐隐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頓時連聲色都變了，“玉凝，你不會是指望着有朝一日，陸浩平撺掇夏會長投奔東羲吧？”
祭歌太了解楊玉凝了，她知道這人心中始終存着一念理想，現在這份理想很可能會被東羲實現。
于楊玉凝而言，東羲才是更适合她的地方。但出于各種考量，楊玉凝并不能在這種時候背叛扶搖。
而且，即便背叛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她時日無多了。
但……她似乎想要給夏晴舞再多留出一條後路。
這些年，夏晴舞做了很多事，已經成為了東羲的眼中釘，被視為了最大的敵人。
但如果從現在開始，楊玉凝刻意地去緩解這一局面，以陸浩平為媒介，為夏晴舞留下一條可以轉投東羲的退路……
這像是楊玉凝能幹出來的事。她或許不會叛離扶搖，但不意味着她不會借職務之便對東羲示好，給他們放水，甚至可能在做下這一切的同時，打着的其實是夏晴舞的旗号。
葉雲肖已經開始為了局勢而傷及東大陸上的非魔力者，在民心方面，他終究無法占據上風。此時，西大陸扶搖總部之中又起了叛亂，局面混亂不堪。
若有朝一日，扶搖在東大陸上難以存續，被迫需要撤退回老家時，倘若夏晴舞願意，以她的級别是完全可以随着大部隊去往西大陸的。
但倘若她不願，她便可以在擁有退路的情況下，轉而投奔東羲陣營，與陸浩平真正統一戰線，亦或是就此隐退，歸于人海，過上平靜的日子。
楊玉凝想給她多一些選擇，讓她過上真正想要的人生。
祭歌不難想到這些，而楊玉凝似乎也一點都沒有想要隐瞞她。
“玉凝，夏會長拒絕了你想帶走陸浩平的計劃，那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嗯……讓我想想，就先涼拌吧。”楊玉凝加熱了吐司，又煎了幾片火腿和荷包蛋，将食物分成三份擺盤。
涼拌？祭歌懵了，這是什麼意思？
楊玉凝餘光看見她疑惑的目光，笑了笑又說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夏大會長拿地位壓我一頭，我有什麼辦法？她不同意，那就讓陸浩平留下就是。”
“你又不擔心陸浩平會通風報信了？東羲若是知道行動隊的人全數離開東大陸，那不是必然要殺個回馬槍，借機打擊扶搖嗎？”
“嗯，我想也是。”楊玉凝把其中擺好的一盤早餐遞到了祭歌手裡，“不過東羲的人已經撤回北境了，陸浩平應該不敢在據點之中利用魔力傳信，暴露風險太大，所以他隻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将寫了情報的信件郵給東羲。等他的消息送到，東羲再調兵趕過來，怎麼也要三日的時間。”
“所以呢？”祭歌已經有點領會到她的意思了，“你是打算以雷霆之勢料理完西大陸的亂象，然後就火速趕回東大陸，與可能前來偷襲的東羲再做抵抗？”
“嗯，真聰明。”楊玉凝贊賞地笑了笑，一手端着一隻盤子，準備送一份到夏晴舞房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