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把哥哥想的那麼糟糕,是前者。”曼莎聲音中帶着笑意,“畢竟,當年在對不起冰檸這件事上,誰都跑不了幹系不是嗎?他們心有愧疚,所以去到冰檸轉世者的身邊,為哥哥的計劃成功而添磚加瓦。”
“計劃?”
“對,讓轉世者得到屬于冰檸的記憶,讓她回來挽救神界現在的局面。”曼莎向着白蘭聖地之外張望,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
炎玉順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去,在白蘭花海之外,哪怕是青天白日下,煙瘴也沒有消散,将整個神界籠罩在陰影中。
曼莎指着那個方向,“你看到了嗎?那些煙瘴自從神界靈氣枯竭之後,便像是頂替靈氣而補充出來的,卻是緻命的毒物。神界被這種腐蝕性的毒物籠罩着,靈氣潰散的速度都在加快,各種靈物、靈藥都在消逝,神界乃至于整個三界都受此威脅,走向窮途末路是遲早的事情。”
“那些煙瘴是什麼?”
“誰知道呢?”曼莎聳肩,“怨氣,憎恨,惡意被具象化後的展現形式,大抵就是如此吧。”
“它們原始,古老,從天地開辟之初便存在,活像是被創造出來制衡三界生靈的,一有機會便反噬三界。”
“從前冰檸還在的時候,是她一直在壓制這些慢性毒物,淨化它們,消散它們,給予了三界衆生一個好的生存環境。而我們是在冰檸離開之後才察覺到這一點,因為再也沒有人能壓制住惡意蔓延。”
原來如此。
炎玉的心猛地抽緊,這就是為什麼栢文一定要冰檸重歸神界,因為他有作為神明也完全做不到的事。
他需要冰檸,需要一個能擺平神界現狀的得力屬下。
所以他不惜送走身邊的五大神使,為他們安排好命運,讓他們在未來去到冰檸轉世者的身邊,多加一重保險,就為了确保能把目标帶回神界。
“可是……”炎玉躊躇,“那個人類少女的靈魂有異,她真的是冰檸大人的轉世嗎?”
聞言,曼莎蓦地笑出聲,她像是能看見炎玉此刻表情一樣,用纏緊繃帶的雙眼望向它的方向,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空白。
“炎玉,她是不是真正的冰檸轉世,這重要嗎?”曼莎聲音清清冷冷的,“其實,隻要她承襲了冰檸的力量就足矣,不是嗎?這就是我們的栢文大人想要的。”
炎玉愣住,身子僵硬如墜冰窟。它心頭竄起怒火,但面對曼莎時,它竭力壓制。
曼莎大人說的沒錯,于栢文而言或許就是這樣,但于它而言卻絕非如此。
它想要的是真正的冰檸,而不是一個承襲了那人力量的軀殼。
“炎玉,我說這話或許會叫你心裡不舒服。”曼莎的嗓音重新柔和下來,帶着些微的蠱惑,“我也不是偏袒哥哥,隻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盡快令那個人類女孩恢複冰檸的記憶,這對誰都好。畢竟,隻要有了記憶,哪怕靈魂有異,誰又能說她不是冰檸呢?”
炎玉陷入沉默。
“好好想一想吧,三界有一場毀滅性的劫難已在路上,能夠破局的唯有冰檸一人。讓她回來,對誰都好。”曼莎嘴角帶笑,話中透着不容置喙,“這是來自預言師的忠告。”
炎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它神情恍惚地離開了神界,回到神使森林之中,将原話轉告給同伴。
同伴一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久久之後,一向直話直說的金翎發表了意見。
對于栢文悄無聲息将五大神使送往人界的事情,金翎說:“栢文大人這事兒辦的……真是自私。”
一時沒人接話附和,但是妤芊很不客氣地點了點頭,認可金翎的諷刺。
項琉問炎玉:“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炎玉想了想,斟酌再三之後說道:“我們一起去人界吧,你們幾個各找各的主人,我……我去接近一下那個人類。”
妤芊瞥向它,“當成冰檸大人來接觸嗎?”
炎玉苦笑,沒有回應。
于是,在炎玉的授意之下,從前就是幾大神使靈寵們的神獸,它們去重新認主了,決心跟着這幾個被栢文派來人界的倒黴鬼一起離開。
此刻,音旋那邊,她穩如泰山地坐着休息,淩雲卻一反常态地坐立不安,來回走動,心焦不已。
他不停地看着時間,擔心那三人為什麼還不回來?
和他脾性幾乎一緻的龍朔,明明知道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但看着主人着急,它也跟着一起急,長長的龍臉上愁雲密布的。
“好同桌,你别轉悠了,眼花。”音旋好笑地盯了他一會兒,“你就相信預言師的直覺吧,我跟你保證,他們不會有事的。”
淩雲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決定,再等五分鐘,如果他們還不回來,他就去找人。
這一念頭剛閃過,三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就各自傳來神獸飛行至此的聲音。淩雲擡頭張望,那三個家夥全都騎在神獸身上,速度極快地飛過來,穩穩地被送到地面。
“什麼情況?”淩雲急急迎上前去,頂着神獸靠近的壓力,查看這三人有沒有受傷。
在确認他們沒缺胳膊少腿後,淩雲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鏡片後的雙眼裡,疲憊頓時襲了上來。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說沒事的吧?”音旋懶洋洋地起身,抻了抻胳膊腿,望向那三位緻以微笑,“恭喜啊,有靈寵了。”
悠冉沒什麼多餘的心思,聽到恭賀便樂呵呵地點頭,直言同喜。
暮臨也差不多,他伸手拍了拍鳥背,結果被金翎身上不知何時又燃起的火焰燙了手。他呲着牙收回手,對着被燙到的地方吹涼氣。
倒是裕雷,他依然沉着淡定,禮貌回應了音旋的道賀之後,反問了一句:“你似乎不奇怪?這在你的意料之中嗎?”
“我是預言師。”音旋笑眯眯的,溫柔的再次強調。
“好吧。”裕雷對這個解釋挑不出毛病。
淩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沒事就好,吓死我了。收服靈寵的過程順利嗎?”
裕雷想了想,“怎麼說呢,應該是過于順利了吧?”
淩雲發懵地眨了眨眼,直到聽他們三個說了事情始末之後,他對比自己與龍朔之間發生的一戰,覺得裕雷的說法沒有一點毛病。
确實是過于輕松了吧?為什麼?
總之,得了靈寵的人歡欣鼓舞,沒有這般好運氣的人隻剩眼饞。在眼饞之人中,情結最深的就是清洛。
她羨慕地看着悠冉給那隻巨大的白貓順毛,雖然白貓好像很嫌棄悠冉的模樣。
她自我懷疑,同樣是出身魔法世家,怎麼她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有上古神獸送上門來求認主呢?
音旋在一旁留意到她的表情,輕輕一挑眉,寬慰道:“别急,還未到三日呢,你一定有機會從神使森林帶走什麼的。”
清洛幽怨道:“這也是預言師的判斷嗎?”
“那倒不是。”音旋笑了笑,扭頭望着此刻離她最近的飛馬項琉,直白問道:“你們應該還有其它關系匪淺的同伴吧?難道想叫這位小姐空手而歸嗎?”
項琉一頓,回想起炎玉與它們分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要掘地三尺找那家夥的準備,不由抽了抽嘴角。
“炎玉去尋那家夥了。”它意味深長地望了望清洛,“那家夥平時喜歡深埋地底,不怎麼露面的。”
清洛:“……嗯?”
什麼東西會喜歡深埋地底啊?!
她心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求救似的抓住身旁音旋的手,“小音,預言師大人,幫幫忙吧!我怎麼突然渾身發毛呢?”
音旋一笑,帶着狡黠之意,不着痕迹地撤出了手。她看了看已經有了靈寵坐鎮身邊的那幾個人,無一例外的,他們的靈寵與他們本人的魔力系别是一緻的。
“别擔心,一切自有定數。”
清洛:“……”
接下來會出場的,命中注定是屬于清洛的靈寵,必定是土系魔力的生物。
也或許,那家夥不能被稱為生物。音旋腦中浮現了一段故事,是從前婷汀随口提起,當成笑話說給她聽的。
千年前的神界,栢文的屬下中,他的土系神使身邊駐留的“靈寵”,實則是隻亡靈。
亡靈嘛……能算是生物嗎?音旋對此深表懷疑,畢竟她沒有見過土使的亡靈究竟是何模樣。
此刻在他們四周,一陣異動響起,有什麼東西深藏地底,從遠及近來到他們腳下。
清洛驚恐地看着腳下土地出現裂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正頂開上方壓實了的土壤,馬上就要破土而出了。
她一時僵住,連退後都忘了。
下一秒,一隻通體雪白、圓滾滾且巨大的球狀物體從地底飛出。
不明生物生了一對小小的翅膀,與它的身形相比,實在叫人容易忽視。
它撲閃着翅膀支撐身體飛在空中,然後睜開了眼睛。
不,說睜開眼睛不太恰當。
這家夥……本體就是一隻長着翅膀的巨大白色眼球……
清洛知道,此刻她的臉上一定滿是裂痕,修複不了的那種。
大眼球轉動着視角看過在場衆人,視線準确無誤地落在了清洛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衆人看錯了,白眼球的目光中瞬間爆發出異常的驚喜,張開翅膀就朝清洛飛了過去,清脆響亮地喚了一聲:“夜洛大人!”
誰?誰是夜洛?
清洛整張臉都在抽搐,反正她不是。
跟這東西對視都讓她崩潰,這家夥能不能不要過來啊!
白眼球壓根沒有識别到清洛渾身對它的抗拒,它喜氣洋洋地繼續撲近,直接拿它冰冷的身形貼到了清洛臉上,親昵地蹭了蹭。
清洛倒吸了一口涼氣,兩眼往上一翻,眼白占據了整個眼眶。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