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聿安快驚掉下巴。

“五大家族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高遠山不以為意，“朝雲城是天堂更是囹圄，既然你已經走出那裡，想必對這句話能有所體會。”

即使是五大家族，内部根據不同種姓依舊存在尊卑之分，能知道公孫長老内情的，必然是高種姓中的最尊者，因此“高遠山”應該不是他的真實名字。但風隽青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可能會牽扯到朝雲内部的重大矛盾，得知真相對三人來說都不見得是件好事。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三人終于來到綠江邊。江水滔滔，似天上的水龍潛泳于地面，微光灑在顫動的水面上，像一片片龍鱗此消彼長。

“原來這就是江。”聿安全身心沉醉在這一美景當中，“比一百條小溪流加起來還要壯觀。”

“過了那橋便是雙江城。”高遠山指着對岸說道。

“你不和我們一起去麼？師父。”聿安正要踏上橋時，發現高遠山定定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帶着這老狼怎麼進的了城？更何況我又不是閑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高遠山沒有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而是平靜而嚴肅地看着聿安。

餘光下，三人靜靜站在江水邊，水流潺潺，像是離别的哭泣。

“這次分别後，還會再見面麼？”聿安知道此次與高遠山的再次相遇可遇不可求，再次分别也許真的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高遠山的喉結上下滑動，但許久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經曆過太多次離别，卻總是無法适應，重蹈每一次的心碎。他的記憶回到多年以前，往事一幕幕重現，那些苦澀、不可言說的情緒像一層一層的繭絲包裹着他塵封的真心，卻永無破繭成蝶之日。

如今卻要對着這張臉第二次說着“再見”。

場面一度安靜，他吸了吸鼻子，臉上硬擠出一個微笑，“十年不過是十天而已，若是這樣想，也許就不會因為分别太過悲傷。”

聿安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聽說過天上一天、地上十年的說法嗎？”高遠山望着天空。

“在話本裡見過，說神仙世界裡的一天，其實是人類世界的十年。”聿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說，“朝雲好像也有這種說法。”

“這是真的。”高遠山一臉認真地說道。

“師父，你不是不相信守護神嗎？”

他點了點頭，“但我從未否認過，這世界上有超過人類認識的意識存在。”

“一個字都聽不懂，你說話越來越奇怪了。”聿安不知道為什麼告别會變成一場打啞謎的對話。

“無論這個世界真相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後悔你曾做的決定。”高遠山摸着老狼，眼神落寞，仿佛他曾為某事付出過努力，最終卻發現根本無能為力，“反正對于這個世界，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聿安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眼眶也逐漸濕潤。

“我開玩笑的。”高遠山突然又變成那副不正經的樣子，“你不會真信了吧？”

聿安長舒一口氣，“師父，你真把我吓到了。”

“我想到辦法了。”高遠山看着風隽青說道，“這樣，我們以後每到一個地方，就給朝雲寫一封信，存在小子那裡，如果有一天想找到彼此，就去朝雲取那些信，跟着信上的足迹一步一步追去，總有一天會再次相遇的。”

“這倒是個好辦法。”聿安終于放下心來，高興地搖了搖風隽青的手臂。

“小子，我不是對你本人有意見，隻是你們倆人在一起，我總不能表現的太支持。”最後時刻，高遠山不忘叮囑風隽青，“好好照顧聿安，不要因為她是普通人就覺得可以随便欺負。”

風隽青點了點頭。

“那你們就安心去吧。”高遠山催促着他們早些進城，“我和老狼在這看你們過了橋再走。”

兩人騎上駿馬，一路朝城裡駛去，疾馳的馬蹄帶起一丈高的風沙，但轉眼間卻又恢複原狀，像是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高遠山坐在草地上，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他還在原地沒有離開。

他面朝天空，靜靜地躺在草地上，用手在天空比劃着方位，最終找到那顆十分不起眼的“星星”，小聲地告别。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