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城牆上隻有聿安兩人。

風隽青肯冒着生命危險來城牆上與她共進退，聿安心中實屬感動，心中暗想：“風隽青不知要比那陰狠的尹颢好多少倍，若不是突如其來的瘟疫封城閉屋，想必自己早就死在尹颢的魔爪之下。”

“你在想什麼？”風隽青上來時還帶了一些糕點。

聿安兩眼放光，她太久沒有吃過正常人該吃的東西了，手捧那幾塊糕點如同見到八珍玉食，仔細品嘗起來。

“說起來那天真該帶你一同出城，我若是能提前知道州主有意封城，甚至都不會帶你進這裡，白白受了這麼多日的苦。”風隽青有些懊惱，“封城後我曾派士兵去客棧尋你，但他們卻說那裡沒有女子，你究竟去了哪裡？”

“我被……”聿安被糕點噎了一口，忽然又想到那尹颢的身份，不知是否當講。

她知道風隽青他們一直在搜尋尹颢，在這之前聿安亦是堅定不移想要鏟除這幾個敵國來的間諜，但經過一段時日朝夕相處，心中竟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惆怅。

“慢點吃。”風隽青拍了拍她的背，“别噎着。”

聿安咳嗽了幾下，說道：“那日我正巧外出，正在食肆點了一桌當地名菜，不知金沙州的烈酒入口如果汁，貪喝了幾杯，竟醉倒在那裡，醒來才得知封城的消息，也被關在那食肆裡了。”

“你太貪口欲，總有一天栽在這上面。”風隽青說道。

聿安笑了一下，她左右看四下無人，尹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心想：“這金沙州的瘟疫似乎和尹颢三人并無關系，眼下他早已跑的沒影，自己又不知道他們去向，幹脆暫不說這事，隻稍微提醒一下就罷了。”

“我似乎在城内看見玄股三兄妹的其中一人，甯信其有，還是請姬隐言前來查查看吧。”聿安假裝漫不經心說道。

“瘟疫本身就事關重大，已經快馬加鞭送信去朝雲，這幾日便能到金沙州。”風隽青說道，“若真是幕國所為後果不堪設想。”

風隽青看了一眼城門外安營紮寨的士兵，又看了看城内早已破敗不堪、生靈塗炭的家園，仿佛一牆之隔，隔開兩個世界，“這瘟疫來的實在突然，但似乎卻又早有準備。”

聿安看着牆内牆外兩幅截然不同的場景，心中十分痛苦，雖然自己已然安全，但她看着城中依舊受驚的人們，她無心去思考這一切因何而起，隻想早點還金沙州一片安甯，“究竟怎麼樣，才能讓這些百姓免于苦難呢……”

“城中良醫甚多，卻無人能解這瘟疫。”風隽青說道：“也許讓這場災難有始無終，才是保全更多人的辦法。”

聿安心中一顫，日日夜夜無數的嚎叫仍在耳畔萦繞，那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的畫面浮現在眼前，她切身體會過，才知道那種滋味不僅僅隻是一句“為了國家大義”能心甘情願承受的。

在城中時隻想如何保命，真逃離之時又覺得自已赧顔苟活，聿安說道：“城裡肯定還有未感染上瘟疫的人，為何不能将他們都帶到城牆上來，若無事再放下呢？“

“城牆之上與整個金沙州又？有何異？”風隽青無奈說道：“一開始是将未感染的人閉門于家中，認為門内是無虞之地，後來家家戶戶蔓延，瘟疫失控，未感染之人被轉移到醫館安置，以為醫館能安然無恙，可後來全部都……”

風隽青也曾想過這些法子，可早就被證實行不通，“現在把城中幸存者集中于城牆之上，如何保證這裡不是又一個家中之所、醫館之地呢？若瘟疫在城牆上失控，窮途末路之人不顧一切跳下城來，若這病真能終結倒好，若不幸感染城外之人，又無處可設防，那便是蔓延到整個益國，世上再無安甯。”

聿安知道他的這一番道理，可是心中卻難以接受。

犧牲少數人的利益成全大多數人，換做任何一個明事理的主事者都會如此選擇，可如此真的算得上“公平”麼？

“看來城下那幫人本不願我來此。”聿安喃喃道，“風師，我欠你太多恩情，總說會為你赴湯蹈火，但每次陷入危難的總是我，如果有來生，我願意做你鞋子，一輩子任勞任怨，伴你平步青雲。”

風隽青被她的真誠逗樂了，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通向城牆的雲梯應該都毀掉了才是，你是如何上來的？”

聿安愣了一下，暗想道：“底下的人果然沒看見尹颢，這也難怪，他剛上城牆之時就伏底在後，這城牆如此寬闊，從下面不能盡數看見上面的人也是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