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愉留小鹿吃夜宵以示感謝。

他熱火朝天地炸了排骨、花生米，攤了面皮餅，煮了番茄雞蛋疙瘩湯。

他的手腳非常麻利，也就二十來分鐘，香噴噴的食物就端上了桌子。

夜晚十二點多，兩人吃着夜宵，喝着冰鎮的米酒，小愉說：“哥哥，你以後都、都來我這裡吃飯吧。”

“不用麻煩了。”小鹿說。

“不麻煩，你難道忘了，我本來就擺夜市賣吃的嗎，我順手給哥哥做一份吧。”

“哥哥。”小愉又說：“路邊算命的和我說，今年，我會遇到貴人。”

“……”

“你一定就是那個貴人。”他笑着說。

“……”

小鹿想了想問：“你在哪裡擺夜市？”

“就在兩條街外呢。”

“發個定位給我。”小鹿說。

次日傍晚，小鹿比平時早了很多結束外賣工作，然後騎着電動車去了兩條街外找小愉。

小愉的攤子剛擺出來，見到他，驚喜又意外：“你怎麼來了？”

小鹿摘掉電動車的頭盔，夾在腋下，說道：“你說的，請我……請我吃飯。”

“哥哥不要學我說話了。”小愉笑鬧着錘了他一下。

“我們晚上一起回去吧。”小鹿說。

“嗯嗯。”

小愉幹活兒，小鹿四處溜達了一圈。

溜達完之後，就在小愉攤子邊杵着，幫忙招攬了一下顧客。

小愉喜笑顔開，他們比以往提早了好幾個小時收攤。

小鹿一起幫着收拾，小愉說：“回去，我有冰荔枝、醬牛肉，我包馄饨、煮魚湯，再拍個黃瓜。”

“簡單點就好，你剩下那個。”小鹿說。

“不、不行，哥哥，需要補充蛋白質。”小愉認真說：“體力活兒要蛋白質，隻吃米面會虛胖。你、你那麼好看，我不想讓你身材變形……”

“……好的，謝謝。”

情感豐沛的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小鹿心想。幹活這麼累，他是怎麼還能想到身材問題上去的。

到了第三天，小鹿依舊定時定點去小愉的攤子找他。

小愉笑着道：“嗨哥哥，入股嗎？我們以後一起，專門練攤吧！”

小鹿朝他笑。

小愉抽空給他炸了根澱粉腸遞去，聊道：“哥哥你什麼都不用幹，就站在這裡，我們的生意就會很好……這幾天都很好，所以今天多賣點其他的。”

小鹿吃着腸，有點心動了。自己多半是個文盲，送外賣有時接單，還會遇到不認識的字，這問題令他困擾許久，以後怕是也很難找到像樣的工作，除非再換個地方。

正吃着，忽有幾個人推搡開了人群，大搖大擺地朝這邊走來。

小愉擡頭看了一眼，臉霎時就白了。

那幾人面色不善地走到他們跟前，目光梭巡着。

“你、你們想幹嘛啊？”小愉說。

“先給哥哥們來點炸串，再來個1、2、3、4、5,五個人，五碗涼面。”帶頭的人說道。

“沒、沒有面了，隻有、隻有涼皮。”小愉聲音越說越小。

小鹿平靜地續上他的話，開了口：“你們是賣早餐那男人找來的幫手？”

小愉觳觫着，趕忙扯了扯他，“他、他們人多……算了，哥哥，算了。”

“喲，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顯得自己很聰明，嗯？”

小愉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對那大漢道：“我、我先給你們做，等一下，沒關系，沒關系的。”

他手忙腳亂地開始炸串，刨黃瓜絲。

那大漢叼着煙，一手叉腰，一手撩逗似的扯着餐車上一枚微笑頭像挂墜，說道：“今天過來就是想說一聲，這位子以後就是我們的地盤了，兩條街内，别讓我再看到你們。”

小愉動作僵硬。

未及他再開口，小鹿已抄起一旁切涼皮的刀，一刀紮進了砧闆，“你在廢話什麼？想要找茬，是嗎？”

所有人訝然一震。

對面那人短暫愣了一下後，擺開了氣勢：“有種你小子，活膩歪了！不問問這條街上你大爺我是誰？！”作勢就要掀攤子。

台子上有熱油，小愉還沒來得及驚恐，小鹿竟是一把按住了那闆子，随後抄起菜刀一躍而起，一腳斜踹出去，雙腿近乎踩着那肋骨落地。手中刀尖貼着他眼珠直直釘在地上，發出一聲金屬脆響。

“大家都是蝼蟻。”他聲音單薄冰冷：“是什麼讓你覺得……隻能你弄死我，我就弄不死你？”

手底下那身體抖了一下。

周遭剩餘人群不明所以，短暫怔愣後，群起而上。

小鹿起身，兩三步沖進人群。在那張牙舞爪的肢體中，他拽住一條手臂，下一秒手中菜刀在空中翻起一棱寒光。他剔骨似的，直接剜了那隻手腕中心凸起的兩絡筋骨。

鮮血瞬間狂飚。

菜刀滴着血，在他手裡轉了個向，直指着另一個渾身刺青的壯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反應過來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刺青壯漢雙目圓睜，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小鹿沒有給他求饒的機會，直接提刀朝他追砍了過去。

他就像是最簡單粗暴、不可以理喻的變-态狂魔——

那壯漢即刻拔腿狂奔，其餘人反應過來，也瞬間四散奔逃。

街上亂成一團。

陝西肉夾馍、長沙臭豆腐、武漢鴨脖東北煎餅……全翻了。

賣花的，被撞飛……

賣水果的，被撞飛……

賣襪子、賣發卡、賣手機殼……被踩踏。

叫罵聲、汽車喇叭聲、警笛聲響了起來。

…………

小鹿狂追兩條街，最後扔了手裡菜刀，找了個靠牆的清淨處，緩緩，坐了下來。

小愉一路奔跑找他，邊哭邊叫。見到他後，一把抱住了他，又瘋癫地笑了起來，一個勁地喊着：“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