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的建築向後極退,吧嗒一聲,暗處冒出微弱的光,楊時安接通響了幾次的電話,含着煙伸手打開免提,查看路況:“喂?”
唐自心冷靜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小吳哥怎麼了?”
楊時安終于看了眼陌生電話,想起之前隻把自己的電話告訴他們,沒有留他們的電話,頓了一下,回道:“在家休息,怎麼了?”
“在你家?常陽在他家,他家沒人。”唐自心盤坐在學校操場的某棵樹下,眉頭又皺起來,“你在抽煙?看來小吳哥睡得很死,都沒有把你的煙直接掐了。”
這句剛結束她就聽見楊時安輕笑一聲,“我在外面,不在他身邊。”
隻聽聲音的話,能感覺出來楊時安跟平常和善到總是笑的語氣不同,唐自心一下被變化的語氣帶動思維,忘記一開始打電話的目的是要他轉告什麼。
今晚有課脫不開身,所以醫院沒去成,隻是在王飛到醫院時打着視頻電話,短暫的查看了一番。
都能感覺出來,這段時間吳确狀态一直不太好,他自己跟沒事人一樣,但是相處三年也能看出來,他不是有意隐瞞,對音樂思維那麼清晰的一個人,卻搞不懂自己的情緒和感受。
吳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狀态不對。
可能隻是覺得自己的黑眼圈又加深了,睡多久也容易累,情緒容易出現波動而已。
所以在王飛帶着在手機劇烈搖晃的她趕到病房時,他們也隻能看見蒙在被子裡,隻有反翹的幾縷頭發和挂吊針的手留在外面,難得見一次的脆弱。
楊時安就坐在床邊,握着他的另一隻手,安靜看着他,在陰影下楊時安的眼睛就像純粹的黑,眼神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和意味不明的戾氣。
當時鏡頭搖晃,唐自心隻看到了幾眼,但是王飛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快步離開病房走出醫院大門後,不停的反複跟她提他感覺到的情緒,聲稱實在感覺難以置信。
這不是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
唐自心低頭,眼神在追着被風吹下的樹葉落地後松了幾秒。
不是所有人都坦率的讓真實的自己裸露在他人面前的。
她回過神來,剛才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有點遲疑:“那等小吳哥醒了記得轉告他,尤裡安趕出第一版編曲了,說是小吳哥急着要,收到了他讓回一下。”
“好。”楊時安停在車庫下車,“他醒了我會提醒他的。”
趕在楊時安挂斷電話前唐自心脫口而出:“你們……住在一起嗎?”
剛問出來就在反思自己被他牽扯了思維,這個問題問的沖動了。
剛剛還打算挂斷電話的楊時安停下動作,也停下腳步,這個話題好像送開了他緊繃的神經,最後一刻柔和的聲音終于重新出現:“嗯,住在一起,不用擔心,不會發生什麼危險的事情。”
挂斷電話後楊時安在原地站了很久,薄荷味柔和安撫着他,雖然不是吳确的本意,但也足夠跟着臨時标記安撫處在易感期的他自己。
有時候覺得,躲避過去,把自己的包裹起來保護的非常細緻,還不如直面事實。
直面一聲聲巨響,鼓聲在耳邊炸開的轟動。
好像也不會發生什麼。
“腦子像蒙了層霧,原來标記是這種感受啊……”
吳确坐在床上嘀咕,模糊的視線讓他下意識摸索身旁,戴上眼鏡腦子也還是暈,他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臨時标記後的某種反應。
感受了他才知道常陽說過的那些話絕對不隻是說說。
真的會上瘾啊。
那種精神可以瞬間放松下來,所有感官都浸泡在溫水裡的舒适感,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在一瞬間席卷而來。
他還記得當時萌生出了一種很可怕的想法——想要依戀對方,想要獲取更多的信息素。
太可怕了。
吳确赤腳下床打開燈,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大口,給自己壓壓驚。
到現在那種戰栗的餘韻還沒散去,吳确沒有着急看時間,雙手捧着那杯水,一下下晃動腳,輕輕踢打地闆。
在聞清這是楊時安的地盤後吳确又倒在床上,杯子已經變空回到床頭櫃,因為赤腳下樓的原因,吳确繼續蹬地,以一個柔軟又奇怪的姿勢趴在床上,腦子發木。
他隻好先感受自己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别的變化。
腺體還在發麻,這幾天狀态一直不穩定,被臨時标記後感覺也穩定下來了,現在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了。
……不對,楊時安咬深了,扭頭還是有點疼的。
吳确艱難把頭扭回來,扭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停下。
這種感覺太過新奇,跟模糊記憶裡的感覺不一樣。
在記憶裡,好像每次跟alpha信息素接觸都是痛苦的,包括吵架時用信息素控制媽媽的吳宏深……
吳确呼吸一滞,又開始蜷縮起來。
不是好像,這些記憶就是alpha在他生命裡的全部。
所以這次的臨時标記他才會感到不安。
楊時安很對他的胃口,兩人契合到他覺得對方在隐瞞一些真實的東西,如此契合隻是為了迎合他。
很久沒有碰見這麼容易産生興趣的人了,上一次想主動摸索的,還是音樂。
是從什麼時候接觸的音樂呢?在媽媽肚子裡就開始接觸了。
吳确又開始思維跳脫,讓自己放松下來。
他還記得古典樂陪伴自己的時間才是最長的,但他更能在搖滾樂裡找到為數不多的新鮮樂趣,現在回歸平淡,又好像什麼都能接受了。
剛才被标記……
那麼多情緒積攢的一件事,就這麼一眨眼就過去了。
楊時安呢?王飛他們去醫院了嗎?
那幾個小攤沒有什麼損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