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自那次回去後生了場大病,一直發燒昏迷了兩天,直到第三天才終于退了燒。
清晨的陽光散落在他如玉似琢的面容上,病弱使他的臉色更白皙了幾分。他迷茫地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依舊是那深褐色的屋頂,鼻腔裡是久久消散不了的苦藥味。
“啊……”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的可怕。
“哎呦,世子醒了!”周圍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無數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有一瞬間的迷糊,像是潛入了一片旋渦中,無數的聲音正是那一片片水波,讓他抓不住。
“快喝些水,快!”他感覺有溫潤的液體灌入他的口腔,幹涸的嗓子頓時感到好受多了,他無意識的張了張嘴,未喝下去的水就順着下颚線流到了被褥上。
“我的天老爺啊,我的爹娘啊,我的世子終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和我哥就得被扒皮喽!”王支扯着個大嗓門喊道,瞬間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
“我、這是睡了幾天了?”蕭翎沙啞地問道。
他感覺自己就是陷入了個黑甜的夢境,甚至醒來時還想着是不是天亮了,可是嘶啞的嗓子,幹裂的嘴唇以及周圍人的反應讓他意識到時間過去了很久……
“兩天三夜,可吓死我們了!”王支拍着手掌,語氣激動到,好似下一秒就會爬到蕭翎床上摸他的額頭确定人已經退燒。
“我和我哥這幾天天天還看你,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你床前!”
“啊……這麼久……”蕭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王家這兩兄弟。
“沒事,沒事,我們也不過是被揪着耳朵罵了一頓。”王支看蕭翎一臉對不起他們的樣子,摸着鼻子悻悻的開口。
王家人隻當是他們帶蕭翎出去玩勞累加上傷還未愈導緻了發熱,将他們兩好好罵了一頓,王父還想動家法将他們二人罰跪祠堂,結果被老太太拼命攔着,最後隻是禁足在家罰了月例,叫他們别一天天地不學好去那不三不四的地方。
“哎哎,反正我們被罰都是家常便飯了,不用再意,倒是世子你沒事吧?”王支心有戚戚地問道,這幾天可好把他們擔心的。
“對了,我得去告訴我哥。”說着王支轉頭就要走,腳步匆忙,蕭翎還沒來得及喊住他就跑遠了。
“诶……”蕭翎看着跑遠王支,張着嘴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不一會,王糾糾跟着王支來了。
“終于醒了。”王糾長長舒了口氣,随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王支看着他哥坐下來本來也想找個椅子,可他眼睛環顧了一圈确定這房間隻有一張椅子後,本來還想和他哥擠一張,但被他哥一個目光止住了動作,隻能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
“你們下去吧,我想靜靜。”蕭翎看着這半個屋子的人看什麼易碎的寶物似得看着自己就一陣說不出的心累。
下人們得到指令很快就魚貫而出,此時屋子裡就剩下王家兩兄弟和蕭翎。
“說罷,把我帶到那是為了告訴我什麼?”蕭翎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看着王糾道,此時他的眸子裡全是王糾的倒影。
這個眼神是很帶有壓迫力的,特别是蕭翎此刻表情還分外嚴肅。
“……什麼?”王支不明所以,蕭翎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每一句話他都能聽懂,合起來就不明白呢?
而此時王糾也在看着蕭翎,四目相對間他們之間好似有着無聲的暗流湧動,一瞬間氣氛好似凝固,王支到底不是個傻子,也能明白些東西,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
良久王糾開口道:“還請世子救青州的百姓。”
其實他一開始是沒想這個看着就一臉天真甚至是有些不谙世事的陳王世子能幫到些什麼的。
隻是他那傻乎乎的弟弟偷偷跟着去看父親吃喝嫖賭,被發現後也想去逛逛花樓,他是怕王支被人騙的連褲衩子都沒了才表現出好奇也想跟着去,正好蕭翎在府裡呆膩了也想出去,于是他們三個人就結伴逛花樓的。
直到那個女子那兒,他也是以為那女子是騙蕭翎。可是在看到那女子的屍體時他發現自己錯了,如果一開始就按照蕭翎的想法贖出來的話就不會有個鮮活的生命消失了……他是有幾分人性的,即使是身為王家長孫從小就接觸到這些見不得人的血腥事。
他甚至一度認為是自己幹擾了人家的因果,親手掐滅了她生的希望,他很自責……
但那時他看着蕭翎一動不動的模樣突然冒出個想法……
其實青州的流民根本沒控制住,一開始也不是什麼天災,隻是今年揚州發了水患,絲綢産量大減,而朝廷與西域諸國絲綢交易的需求又大增,于是青州的地主豪紳們都知道現在種植桑樹,養殖蠶種比以往種植水稻小麥的利潤要大得多。
可是百姓們不願意啊,他們看着那青蔥的水稻苗一天天的長大,想着到了秋天豐收的樣子……那是他們一年中少有的開心日子,到那時候他們就能吃着新做的、白花花的大饅頭坐在田埂上看着孩子們追逐打鬧。
莊稼人這輩子就那麼點指望,要他們把剛栽下的稻苗除掉種上桑樹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況且今年剛種下桑是不會長出多少嫩芽的,今年沒有收成,他們怎麼度過難熬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