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槺聽見聲響探頭望去,那個人也正好拾起東西擡頭。好巧不巧的,程槺與他來了個對視。
此時三更半夜,莫名的出門和莫名的地站在牆外都顯得格外不對勁。
霎那間,還沒等雲深反應過來,程槺一個急沖,在雲深還沒叫出口前,直接将人打暈了。
雲深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随即像是沒了筋骨直筆筆地倒下,手中的錢袋落到地面上再次發出清脆的聲響,很快又沒了聲息。
周圍隻要簌簌風聲,顯得格外寂寥。
“這人看着……”他皺了皺眉頭,“像個流民。”
方珏言簡意赅地總結道。
他身上穿着的是髒到看不出顔色的衣裳,面黃肌瘦全身皮肉沒多少,骨頭倒是格外突出,看着跟外邊的那些流民并沒有什麼區别。
“半夜出現在這?隻怕是有問題。”
“帶回去,慢慢問。”方珏吩咐道。
反正他們現在也找不到個突破口。
陸晏望向雕花窗棂,屋外一樹高大的喬木正好遮住了他這個角度的月光,他隻能看到些零散的星光。
很多事都脫離了他的意料。
就比如他沒想到自己會被派來青州,再比如他知道青州上下沆瀣一氣怕是早就被這些青州的世家大族控制住了,他也知道青州在這一年發了水患緻使數十萬百姓傷亡。
再有青州早已有不臣之心,如果不是當時青州通風報信蕭翎也不會死在胡人的刀劍下……
于是他暗中幫助那些流民上京,将這事捅了出來,好讓青州地方官大換血,但他一路看過來還真沒看到太過于嚴重的現象……起碼現在還沒到人吃人的地步。
可這和上京的流民所言又相差甚遠。
陸晏有些焦躁,他感覺事情越發脫離自己的掌控了,又或許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的不多,都是靠着一些一知半解的來推算的。
他不知道那些年不在京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也不知道青州的官員是怎麼一路上都能将災情瞞得這麼好的。
當時他也沒有想過能回到一切都沒開始的時候……所以并沒有做什麼充足的準備。
他的思緒逐漸随着夏夜的涼風飄遠了,他想着,蕭翎此時應該已經踏上回京的路了吧?
這街道上一到夜晚刻意營造的喧嚣就消失殆盡了,空蕩的街道上時不時有瘦骨嶙峋的貓狗跑過,為了争奪一點殘羹剩飯而大打出手,夜色下貓發出如嬰兒啼哭般凄厲的叫聲,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
程槺扛着雲深,借着客棧二樓窗邊的八角涼亭輕松的就跳了進去,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末了回頭看和孩子下面的方珏。
方珏看了看涼亭的高度在估算了下,一個閃跳也上了檐角。不過他剛上去可能是因為瓦片太滑的緣故,他一個踉跄摔了下去,順着有坡度的檐角滑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他抓着檐角的那片瓦,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唯一的支撐點隻有右手緊緊抓住的塊檐角。
程槺剛跳進房内,聽到身後有異樣的聲響,回頭就看見身後的方珏沒了蹤影,再定睛一看,月光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攀着檐角。
他瞳孔一縮,看着那隻手在檐角的邊緣,好似一隻翩飛的蝴蝶下一秒就要被風刮走了,他想也沒想去扔下肩膀上的雲深去搭把手拉方珏。
可還沒等他半邊身子踏出窗戶就見方珏手上一做勁,腳借着涼亭的柱子一蹬,整個人就這麼借力跳了上來。
“看什麼看,傻站着幹嘛?”方珏跳上來後看着程槺維持着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的姿勢不動,沒有任何情緒的問到。
“這高度也摔不死人。”他看着程槺僵硬的回頭在他身後有補充道。
随後方珏也跳入了房内。
雲深悠悠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他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綁的像個螃蟹似得,想動一下都不行,嘴裡還被塞了塊破抹布,隻能發出些含糊不清的嗚咽聲。他拼命的搖晃着椅子,很快就吸引了他們二人的注意。
“說說吧,為什麼大半夜的會出現在那?”
方珏抱胸站在雲深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方珏身後是這屋子裡唯一的光源。
他遮蓋燭火的微光,雲深隻能看到兩個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
這其實是很有壓力的,被綁住的自己,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綁架者……不過雲深卻是心頭一松。
他還以為是杜勇要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