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趕忙捂住他的嘴:“博覽群書嘛……對了,你怎麼會知道這是什麼話本?”
“這個嘛,鄙人有個妹子……”成疏被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說道。蕭翎聽懂了,成家小妹愛看些龍陽話本。
“好了好了,此事揭過。”“行行行,快松手,我要斷氣了……”
蕭翎松開手,成疏大口呼吸空氣,還恨恨地用扇柄敲了下蕭翎的手背:“對了,你還記得前幾天我跟你說的那個仙人來京……”
“知道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要跑到我面前重複一遍嗎?”不僅聽說,還看見過。
“昨兒,他被招進宮了,當天就被任命為欽天監監副了。”成疏搖着扇子說道,他現在是真的熱,蕭翎這小子動不動就動手,也是讓他防不勝防。
“啊,這……他在宮裡說了什麼?”直接任這麼大的官。
“這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蕭翎有些遺憾,他還挺像知道這人在聖前究竟說了什麼,“給我也扇扇,秋老虎怪熱的。”打鬧了這麼一番,蕭翎也是怪熱的,說着他就往成疏面前湊。
成疏随手給他扇了兩下,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你明天打算怎麼辦。”
“該怎麼辦怎麼辦呗。”蕭翎走到椅子邊一屁股坐下,沒個正型地晃着腿,那椅子被他搖的咯吱作響。
成疏看着他這沒正行的模樣也知道這小子考不出來個什麼正經東西,他擡頭看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于是道:“行吧,那你好好備考,我等你金榜題名哈。”說着就準備開溜。
蕭翎覺得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于是伸手就要揪着他的衣領:“給我好好說話!”
成疏靈活地躲過:“世子啊,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這是好好祝願您那!”他笑着躲過,腳底抹油一般飛速跑了。
“你給我等着!”蕭翎在身後恨恨咬牙。
“話說小麥呢?不會也出府跟其他貓厮混了吧,等他回來得好好教訓一番。”蕭翎邊嘟囔着邊走進了房内。
青州這事鬧的紛紛揚揚的,最後的結果卻是杜勇為首的幾個郡守來京負罪。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蕭缙坐在書房内看着呈上來的書信直搖頭:“卿卿,王氏這事雖有參與,但與其餘世家相比屬實不多,嶽丈也是過于偏激了……”
“爹一向是這幅脾氣。”王羅卿放下手中的紫毫筆,眼皮都沒太一下:“也是一大把年紀了,辭官也好。”
“也好也好,改明兒就叫蕭翎那小子去拜訪他老人家,定能然嶽丈開懷。”蕭缙打着哈哈說道:“話說今天就是行刑的日子吧,聽說那邊聚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
屋外天光黯淡,夏天的尾巴已經悄無聲息的将要溜走了,在過上幾日邊能聞到撲鼻的挂花香,趕考的學子們也都乘着狀元船進京了,多數官員的關注點也都落到了秋闱上。青州此案算是平穩的解決了。
*
天邊的餘晖漸漸湮沒,杜勇灰敗地坐在囚車裡,身上盡是百姓丢的爛菜葉子臭雞蛋,面無表情得像個死人。
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了。
百姓們義憤填膺,好似自己殺的是他們的親眷一般,但杜勇知道他們不過是些愚民,聽了些言論便一擁而上了,發洩着自己對于生活的不滿。
這事他其實是不怨的,就算是全族将他推出來,用他一人的死能換全族安然無恙他當然是願意的。
半月前,皇帝又派下使臣細數這些世家大族的罪證,就在這些世家都以為要定罪時,最後又隻是親飄飄地來了一句:“定是這些郡守們主張的,叫以杜勇為首的十二個郡守去京負罪,便是不追究他們的罪責。”
此話一出,各族是又驚又喜,隻需一人的性命,便可保住全族,這買賣他們都知道該怎麼做。
“勇兒啊,招兒才十歲,你忍心讓他去冒風險嗎?那可是謀逆的大罪!”杜母哭得肝腸寸斷,甚至是跪在他面前。
“可是母親……”孩兒也不想死啊。他止住了聲,看着哭得快要斷腸的母親和自己才十歲的兒子。
杜勇沒想到還是讓人給逃了,他一開始其實真的沒想将蕭翎他們怎麼樣,但一時也沒想個對策出來。
後來他知道兩人出了青州的時候都已經想好了聯合整個青州的世家大族舉兵反抗,他難道不知道皇帝早就想打壓甚至是消滅他們這是地方世家了嗎?此事正是個能讓他們都覆滅的個由頭,怕是在過幾天、朝廷就要派兵來了。
結果呢?好一招殺雞儆猴,既敲打了他們這些世家的氣焰同時直接把所有的郡守都罷免了,直接削弱了他們在廟堂上的勢力。同時也敲打了其他州郡的世家,叫他們把小心思都收起來。
偏偏他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老老小小還沒法說個不字。
杜勇苦笑一聲,知道自己此次是必死無疑了……就算淹農田這事兒一開始自己根本沒有參與,隻是在後來控制不住的時候替家族善後。
而刑謙則是更加狼狽,他甚至是想翻牆跑路,被他爹娘派人綁回來的。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向溺愛他的母親露出那種沒有任何情感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件物件,眼神是那麼冰冷。
最後在邢台上,杜勇最後在看一眼南方,那是青州的位置,這是他能為家族做得最後一件事。
劊子手手起刀落,殘陽如血。
張熙看着杜勇被斬首示衆,猩紅的血液噴灑了半邊雪亮的刀,鼻腔中冷哼一聲,這事雖然沒有問責于他但是也是被同僚在背地笑話了一番,讓他丢盡了臉面,偏偏雲深也找不到了。
杜勇在最後也沒必要再騙他了,人确實是找不到了。
最好死在亂民裡。他狠辣的想到。
最後一抹餘晖徹底消散了大街上人群漸漸散了,斬于市的屍身也被幾卷草席裹走了,而青州的那些流民也徹底沒了,他們早就被杜勇下令坑殺了,累累白骨堆在荒野,隻有鳥獸作伴。
無論史官們會如何記載,千秋之後又會做和評判,此時就算是徹底結束了,至于那些暴屍于野的青州百姓,整個朝廷有用多少人會意?青州百萬百姓活着的時候是這些世家掙利的籌碼,死了是朝廷打壓世家的由頭。
就像王糾想的那樣,幾萬人的性命算是什麼呢,上位者又怎麼會為了這些百姓而真的跟這些世家大族一下子撕破臉皮?用這數萬人的死換來打壓各族,皇帝……應該是滿意的。
晚風帶着股蕭瑟的意味,尖銳的風聲像是裹挾着哀嚎襲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