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幾位族老料想到這位來自碧霄上宗的鐘離長老逃出去後王家的後果,俱是振作起來,便要聽從大族老的命令再啟殺陣,就在此刻,一聲低啞的輕笑自陣法中傳來——
“原來這竟是為我準備的殺陣嗎。”
衆人猛地擡頭,果然是被困于陣中的紅衣人在笑!
王家主神色一緊,王昊與王嫣兒等人也都面露驚訝。
紅衣人終于擡頭,露出一張他們所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那張臉上敷着厚厚的脂粉,本該是豔俗到令人不忍直視的,但此刻,他們看見紅衣人紅唇輕揚,慢慢睜開雙眼。
他眼中蘊着深沉如海的蔚藍,卻在挑眉故作無辜,譏諷的笑容輕易叫人打心底裡将此刻的他與先前惹人生厭的形象中分隔出來——
他與先前判若兩人。
衆人迷茫之際時,系統也在紅衣人腦海中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警報!宿主正在偏離劇情!請宿主盡快放下抵抗,配合完成下線劇情!否則系統将對宿主開啟懲罰機制!”
“懲罰嗎?呵。”
紅衣人不合時宜的詭異笑聲叫衆人不明所以,背後生寒。
但在那雙幽藍眸子注視下,七柄巨大靈劍竟是移動了。
“如此繁複的誅天滅殺陣,絕非片刻能布置完善,除非……”紅衣人微眯起漂亮的藍眸,垂首望向七位族老,“看來這是你們為了我特意備下的大禮,你們,要處死我?”
族老們心中不安。
分明是同一個人,同樣的聲音,為何紅衣人現在隻是漫不經心的笑語,卻叫他們感覺到了不知從何處而來,卻令人身心戰栗的恐懼!
七柄巨劍不受族老們控制地往外移動,幾位族老這才清醒,拼命地試圖搶奪法陣的控制權。
而比起他們的慌亂焦躁,紅衣人要顯得悠閑多了,他垂眸看向纏在腰背間的一圈圈鎖仙鍊,笑道:“我該給你們一些回禮才是。”
他低聲說着,陣法中的威壓驟然加重,化為實質的冷厲風刃席卷着濃郁的血氣往外湧去。
族老們險些當場跪下,他們無比清楚此刻操縱法陣的人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處決的紅衣人!
七柄鋒利的巨劍高高懸在半空,而後往下降落,它們這次分别劍指七位族老,不知是誰先亂了陣腳,棄陣而去,可為時已晚!
一聲哀嚎響起,劍光穿過跑的最快的一位族老身體——
血花濺起數尺,而後被他們布下的法陣冷風卷走。
七柄巨劍,一劍,一人。
幾位族老接連倒在陣法前,一股股血水被黑霧裹挾的風卷入陣法中心,陣中的紅光越發刺眼,幾乎将半邊夜幕都染上鮮豔的血色。
剩下的黑袍族老毛骨悚然,匆忙撤出陣外,對付起他們先前用作殺器處決紅衣人的靈劍。
驚惶失措的哭叫聲自幾位族老處傳到至王家族人所在,便是王家主父女和王昊也瞪大了雙眼,無不震撼地望着陣法中的紅衣人。
法陣中的紅衣人隻回以一聲輕笑,他似乎興緻缺缺,細白修長的十指握緊,輕輕一掙動,隻聽砰地一聲脆響,捆住他身體的鎖仙鍊皆于刹那間化為碎片,漂浮在陣中。
“鐘景!!”
系統發出暴躁的警告。
“你是想被抹殺嗎!”
四肢失去桎梏的紅衣人翩然落地,雙腳就要踩在沾滿血水的青石地面上之前,柔如水波的靈力鋪在他雪白無瑕的赤足之下,泛起一層層漣漪。他垂眸揉着手腕上的一圈紫紅,指間靈力一抹,身上血口便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連疤痕也未留下。
與此同時,身後的法陣驟然亮起一陣血光,陣中抽長出許許多多血色的藤蔓,它們瘋狂滋長,揮舞着枝條往外爬去,竟是将那些死去的族老包裹起來,吸食他們的靈力!
紅衣人視系統若無物,偏頭掃過衆人,幽藍眸子含笑,看向最後在巨劍下強撐的黑袍族老,似乎瞧見什麼有趣的事,他偏了偏頭。
“半步合體境嗎?”
“可惜了。”
他面露惋惜,擡起左手。
“鐘景,适可而止!”
在系統的警告聲下,紅衣人伸出細白的食指,指向黑袍族老,下一刻,數十條血藤蔓從陣中飛竄而出,朝着那黑袍長老後心而去。
“鐘景,你這個瘋子!不……”
随着黑袍族老被藤蔓洞穿胸口,而後被密密麻麻的藤蔓包裹成繭,系統的怒吼驟然停下。
到這時,憤怒的系統終于意識到什麼,機械無機質的聲音不再平靜,而後被驚詫所取代。
“你不是鐘景……你是誰!”
七柄巨劍将七位族老先後斬殺,而後将他們的血水與靈力獻祭到陣法當中,被血光籠罩之下的王家,族老與族人們驚恐的神情……
以及,系統崩潰的質問。
紅衣人将這些盡收眼底,他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食指指腹抹去飛濺到唇邊的溫熱血珠,不經意将唇上殷紅的口脂擦到慘白的臉頰,與血水相融,分不清誰更明豔。
“我?我還能是誰?”
紅衣人赤足走向血陣外,步伐輕緩,破碎的紅衣袍角下時而露出一截格外纖細漂亮的腳踝。
靈力在他的腳下綻放出一圈圈水波,他踱步走出這座血陣,周身現出一層春霖般的金色靈力,将其臉上厚重到看不清五官的妝面洗去,脂粉描繪得宛如臉譜的假面被一點點剝離,最終露出原本幹淨的真容。
被恐懼籠罩的庭院突然變得安靜,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那是一張極美的臉,見過這張臉的人,隻怕今夜見過他一次,便永生都不會忘記這張臉。
隻一眼,王昊便忘了言語,他的眼神已離不開鐘離淨。
他像是煉獄歸來的妖鬼,詭谲,陰冷,美貌竟可勾魂奪魄。
所有人,都在為他沉迷。
無人發現一點金光被靈力絞緊,被迫從紅衣人的識海中剝離,系統急促跳動也無法掙脫桎梏。
系統大駭,“你——”
那雙藍眸的主人正饒有興趣地觀察着被血光籠罩的庭院,輕歎似憐憫而又冷漠地給出回應。
“我是,鐘離淨。”
這具身體的原主。
真正的鐘離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