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修煉時非常專注，運轉起靈力，吸收起白玉宮穹頂聚靈陣上的靈氣，于周身凝成圓弧形的幻影結界，謝魇即便留下也無法靠近，隻好盤腿坐到邊上守着護法。

很早之前，謝魇就知道鐘離淨是個修煉極為刻苦忘我的人，似乎除了修煉，世間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為此投入時間精力的事。

先前幾回雙修，謝魇順道給鐘離淨摸過骨，再從他是白玉笙失蹤近兩百年間才有的孩子推算，鐘離淨最多隻有一百二十歲左右，而他那日殺鬼窟的鬼塵時所展現的實力還不算他的全力，謝魇保守估計，在現世中，他家小壞蛋的修為至少也是半步大乘境界，這是這個年紀很難做到的。

如今道盟與他同輩的那些天才修士中，最快的也隻有合體中期，而這已經是萬中無一了。

同樣剛剛邁入大乘期的謝魇，如今也快三百多歲了，他自認已是天賦卓絕，加上自己多年來的勤勉才能做到這個地步，鐘離淨卻比他還快，他在這方面是佩服鐘離淨的。

不知是什麼樣的地方，才能養出如此出色的鐘離淨。

謝魇是讓屬下去查過的，奈何極樂宮在道盟眼線不多，估計鐘離淨也鮮少在道盟現身，屬下查了半個月，都沒查清楚他的底細，還好謝魇也不急，他想自己慢慢猜出來。

最好是能讓小壞蛋自己親口說出來，這才有成就感。

已是大乘境界，近三百年來常年閉關修煉的謝魇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給鐘離淨護法也不會無聊，隻是眼看日頭落山，天色暗下來，鐘離淨仍舊沒有半點情毒發作的迹象。

一整日過去，謝魇都沒找到機會給兩顆蛋補充妖力，萬一它們妖力不夠，必然會吞食起母體的靈力，到時鐘離淨定會發現它們的存在。

謝魇心不在焉，也顧不上看美人修煉，可鐘離淨防備心重，天剛黑下來，他便停下了修煉。

謝魇眨了眨眼，眼底閃過精光，起身湊了過去。

“師叔，情毒發作了？”

鐘離淨擡眸瞥他一眼，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沒有。”

謝魇惋惜地暗歎一聲，平日這情毒還挺麻煩的，怎麼這回不管用了？他見鐘離淨要起身，眼前一亮，便伸出手要攙扶鐘離淨，另一手扶在鐘離淨腰側，想趁機查探蛇蛋。

然而鐘離淨不大喜歡與人觸碰，謝魇的手還沒碰到後腰，就被他伸手格擋開，面露狐疑。

“做什麼？”

方才謝魇還在為鐘離淨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之高的修為而佩服，此刻他反而覺得修為太高麻煩，鐘離淨修為與他差不了太多的話，他是真的很難接近鐘離淨，隻能看着鐘離淨的衣袖從指尖溜走，如此一來，他很難在鐘離淨清醒時喂養兩顆蛇蛋。

血脈太強，必須依賴雙親才能成長的壞處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緻，謝魇失望地盯着鐘離淨纖細的腰身，說話沒精打采的，“看來師叔身上的情毒真的沒有再發作。”

鐘離淨不難看出他的失落，挑眉道：“你似乎很失望。”

謝魇确實失望，彎唇微笑，“無事，即便情毒沒有發作，師叔需要我時，我随時都在。”

鐘離淨越發覺得他古怪，不過謝魇在他面前似乎一直都是這副善變面容。他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盯着自己修煉，瞥向門外示意，“那在我不需要你的現在，你可以走了。”

謝魇心道真是無情，不過若鐘離淨不是如此冷淡的話，那解情毒時他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他惦記着兩顆蛋，不太想走，跟着鐘離淨走進内室，“師叔為何總是趕我走？”

鐘離淨道：“你不是謝子陵，無需與他一樣喊我師叔。”

“那我該怎麼稱呼師叔？”說起來，謝魇免不得問鐘離淨一個問題，“師叔，我昨夜就告訴過你我的真名，卻沒聽你好好叫過我的名字。”

鐘離淨回頭一眼就看到他眼巴巴跟上的模樣，皺起眉走到床前，“你說你叫謝魇，哪個魇？”

“夢魇的魇，我師父随手起的名字。”謝魇提到師父，笑容滿面，“他死了快一百年了。”

鐘離淨頓了頓，“你殺的？”

謝魇笑而不語，見鐘離淨坐在白玉床上，便也挨着他的小腿在腳踏上坐下，一臉乖順地仰起臉來。上次他試過了，鐘離淨不喜歡被人忤逆，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

“師叔，想知道我師父是誰，你也得告訴我你是誰。”

鐘離淨垂頭看他，眉頭微微皺起，腳邊的人身上似乎比白玉床還要冰涼，隐約透着幾分莫名的危險氣息，鐘離淨卻沒有再斥退他，眸光深沉，“我不就是鐘離淨嗎？”

謝魇試探着将手放在鐘離淨膝蓋上，鐘離淨的眸光跟着動了動，依舊沒動作，謝魇便掩飾地單手支起下颌，笑吟吟道：“師叔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不過師叔現在不想說也罷，我相信有一日師叔會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那時我也會如實相告。”

鐘離淨輕笑一聲，笑聲似在咽喉間發出，短促清冷，讓人聽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師叔笑什麼？”

謝魇空着的左手扣住鐘離淨腰間的白玉佩環，從他這個角度，一擡眼就能看到鐘離淨完美瘦削的下颌線，還有半披的長發間挂在左耳耳垂上那一輪月牙形狀的銀質耳墜。

鐘離淨耳朵生的好看，若能添點飾物的話會更好看，還在秘境中時，聖子阿離便常帶着耳墜樣式的法器，此刻謝魇見那片月牙在發絲間閃爍着寒芒，一時有些恍惚。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癡迷，鐘離淨卻沒有錯過他越來越靠近自己腰腹的手，眸光一暗，“我笑你的試探太過拙劣，你今日在我這裡費這麼多心思，究竟想做什麼。”

謝魇手下一頓，面上擠出誠懇笑容，“就當是我怕師叔出爾反爾，想跟師叔多親近親近。”

鐘離淨一把抓住謝魇手腕，“你想怎麼親近親近？”

謝魇一臉無辜地松開白玉佩環，“師叔不喜歡我就不碰了，不過昨夜我好像又咬傷了師叔，不如讓我給師叔上藥，當做賠禮？”

“不必了。”鐘離淨的好脾氣到此為止，小腿動了動，示意謝魇挪開，“我還有事要忙。”

謝魇被鐘離淨無情地抓着手腕丢到一邊，還是不死心，“師叔要忙什麼，可需要我幫忙？”

“不用。”

赤水峰的聚靈陣靈氣充沛，卻比不上造化鏡内的修煉進程，鐘離淨望向門外，“走吧。”

謝魇猶豫須臾，昨夜給蛇蛋們澆灌了他三成妖力，應當足夠兩顆蛋這幾日的養分了。如此想着，他面上十分不舍地站起來。

“師叔有事盡管叫我。”

兩顆蛋也安分點，别讓小壞蛋發現了，否則……謝魇想，小壞蛋不會把自己的蛋吃了吧？

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謝魇憂心地離開寝殿，彼時明月高懸，天色已晚。

月圓那幾日對于大部分妖族來說有些特殊，那幾日的月華會格外純淨充足，謝魇前剛壓制過妖血，又耗費不少妖力喂養兩顆蛋，看見天上的月亮，也想找個地方打坐。

不料剛出寝殿，他就險些被一顆瓜子砸個正着，擡頭一看，涼亭屋頂坐着個紅衣少年，正捧着一把從百裡雪那裡奪來的瓜子，在謝魇看來時故意呸了一聲吐瓜子皮。

“喲，被趕出來了。”

謝魇看了眼腳邊的瓜子，忽然感覺到一股微弱的生氣，偏頭一看，就見到抱着一寸高的小掃帚在涼亭下掃地的小木偶，他很快想起來，晌午來找鐘離淨時，他們師徒好像就是在玩這個木偶。于是再看鹿靈羽這個徒孫時，他的笑容變得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