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池看着都忍不住跟他說：“謝師兄，你這麼高興，會讓人懷疑是你對王宇下手的。”

聽他這麼說，謝子陵都忍不住多看謝魇一眼，說實話，他是真的以為這是老祖宗幹的。

不過他現在依賴謝魇而生存，而王宇想殺謝魇是因為将他看做自己，謝魇算是代謝子陵受過，謝子陵再傻也不會将這些話說出來。

謝魇故作無辜，“怎麼會是我呢？我沒時間動手啊。”

蘇天池回了一個我懂的眼神，王宇人又沒事，何況還是他先暴露殺心，蘇天池也不說自己有沒有懷疑謝魇，就當是看了一場鬧劇。

回到茶棚後，幾人沒再停留，上了車直接出發。

蘇天池那個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的婢女早已在馬車上等着，馬車往附近的鎮上走去，蘇天池低頭同她說了幾句話，謝魇坐在對面搖着折扇，也笑吟吟地看着他們二人。

“小紅姑娘的手受傷了。”

蘇天池才說到王宇被電得頭發都炸了的事，聞言不由一愣，看向小紅，就見小紅縮了縮雙手，但很快又攤開手，白皙的手背上接近手腕的位置已經被紗布纏起來了。

她一如前兩日一般低着頭，眼睛不敢看人，聲音也很小，但壓着聲聽去便沒那麼粗了。

“方才不小心被樹枝劃到了，已經上過藥，沒事了。”

蘇天池安心道：“沒事就好。”

謝魇卻笑問：“你也進林子了？”

說起這個，蘇天池後知後覺有些擔憂，“是啊，方才林子裡有妖物，小紅，你沒碰上吧？”

謝子陵發覺謝魇好像格外關注小紅，也擡眼看來。

在幾人視線下，小紅肩頭抖了抖，似乎更不自在了，側過臉低聲同蘇天池道：“沒有吧。”

蘇天池還想再問，畢竟沒有吧聽上去就不太肯定的意思，謝魇卻搶先開口，“沒有就好。”

他好像突然對小紅失去了興趣，脊背靠上車廂，支起下颌，便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山道。

蘇天池見他似乎不太想說話，便識趣地壓低聲音，小聲跟小紅嘀咕了幾句，見小紅點頭應着，他緊繃的臉色才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趕在天黑前，馬車到了鎮上。

鎮子不大，但東方雨澤的侍從斷然不會讓他住得不好，行人夜間便宿在了鎮上最大的客棧。

王昊幾人忙着照顧王宇，暫時沒來找謝魇算賬，東方雨澤也讓他們休息一夜明日再出發。

不過今日突然遇到妖物，東方雨澤還是讓人打聽到了一下，最後得知是因為此地瘴氣重，妖獸也多，估計妖物不是沖着他們來的。

天色尚早，蘇天池不似東方雨澤那樣将自己悶在屋子裡，他閑不住，來尋謝魇問他要不要一塊下樓逛逛，還說：“方才小二上來送水時，還說今日有人見到蛇妖了。”

“蛇妖？”

謝魇自己就是蛇，聽到蘇天池提到蛇妖很難不在意，他在這裡也待不住，點頭跟着蘇天池下樓走出客棧，謝子陵隻好無奈跟上。

鎮上也就那麼幾條街道，晚上沒什麼人，借着客棧門前高挂的紅燈籠透出的微光，蘇天池邊走邊說：“不清楚，不過這邊好像妖獸成災，聽聞往年會有折雲宗的弟子來這裡除妖。方才那小二說得也不清不楚，說是一個醉漢傍晚時路過鎮子口看到的大白蛇。”他說着笑起來，“起初他還以為是龍，因為那條白蛇頭上長了角！”

不過盡管如此，隻遠遠瞥見大白蛇一眼的醉漢還是被吓得渾身抖如篩糠，當場暈了過去。

“大白蛇？”謝魇笑容一頓，又問：“哪個鎮門口？”

他這回問得有些急切，蘇天池迷茫道：“好像是東邊的鎮子口，謝師兄問這麼做什麼？”

謝魇沒有說話，他已經大步向東鎮口走去，蘇天池見他一言不發就走，忙不疊跟上去。

“謝師兄怎麼了？”

謝魇腳步一頓，這才回頭，他臉上不見笑容，神色鄭重，可眸底卻亮晶晶的，似乎很激動，吩咐蘇天池與謝子陵道：“我有急事，必須先離開一下，若我明日早上沒有回來，勞煩蘇師弟告知東方兄一聲，先帶着小謝出發，我會很快追上你們的！”

他扔下這話就走，蘇天池跟謝子陵都愣住了，可回神時人已經跑沒影了，二人面面相觑。

謝魇确實很急，走着就用上了縮地成寸之術，瞬移到東邊鎮口。他方才聽蘇天池提到大白蛇，這才想起來鐘離淨養的那條大白蛇，頭上長角，那不就是百裡雪嗎？

謝魇曾經用妖瞳蠱惑百裡雪，騙他說出自己曾經無意中得到機遇長了角的事，而同是蛇妖一族，謝魇自然明白不是所有蛇都能長角，長了兩隻角的百裡雪才是異類！

上次在蕪州城見到鹿靈羽，離蕪州城不遠的小鎮上出現了長角的大白蛇，這能是巧合嗎？

謝魇不信，他希望鐘離淨也來雲國嗎，即便不是為了他。他與鹿靈羽不熟悉，也沒辦法找到鹿靈羽的蹤迹，可百裡雪中過他的妖瞳蠱惑術，身上還殘留他的妖氣印記。

同為蛇妖一族，隻要百裡雪在這裡出現過，謝魇就能找到他。想到帶着兩顆蛋和妖寵、徒弟扔下他離開的小壞蛋，謝魇心中激動，匆忙放出妖力所化的小黑蛇，看着它們遊走，很快便召來了此地的蛇族，不拘是開靈智的蛇妖還是單純的蛇群。

好在鎮子上的人休息得早，否則看到鎮子口的竹林裡密密麻麻的蛇群，定會被吓得不輕。

也無人看見，一尾妖氣所化的小黑蛇悄然潛入鎮上，蜿蜒着遊過夯實的黃土街道，慢慢爬進了城南深巷角落中的幽靜小院。

院門前挂着兩隻嶄新的白燈籠，一扇門半開着。

晚風穿堂，将那一扇門往裡推開幾分，露出門後一片衣擺，身着粗衣麻布的年輕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門後。再往院中看去，堂屋中燃着一盞油燈，豆大的燭光跳躍着，照在伏在桌上頭發斑白的老婦人身上，桌下還躺着兩個閉着眼的半大少年郎。

微弱的燭光将一道高瘦秀美的身影映在牆上，一雙玉白的赤足踩着柔軟如雲清澈若水的靈力，緩緩走到燭光映照處，動作間依稀可見衣袍遮掩之下精緻細瘦的腳踝。

小黑蛇貼着門偷偷爬進來，卻被兩根手指掐住，捏在骨節分明的溫熱手掌中，它嘶嘶吐着蛇信，芝麻大的雙眼盯着藍衣人的面容。

他是院中唯一站着的人，有着一張豔光四射的臉，仿佛世間最美的造化物，一雙黑眸卻極冷。

“蛇？”

鐘離淨的嗓音透着幾分寒意，好像蘊着冰雪初融時幽谷中的冷冽泉水。小黑蛇讨好得舔上他的指尖，他卻眸子一暗，手上突然用力，面無表情地看着小黑蛇化作妖氣散去。

門前緊跟着傳來腳步聲，鐘離淨眸光一暗，擡眼望去，卻是一頓，門前的謝魇也怔住了。

這一路上，他追着小黑蛇而來，心中對見到鐘離淨有很大的期望，如今看見熟悉的容顔，他一時竟是愣住，他感覺自己的心安定下來了，輕輕吐出一口氣，聽去好似喟歎一般，才緩緩回神，唇角不自覺上揚。

“總算找到你了。”

早在看到小黑蛇時，鐘離淨就察覺到有人來了，可看到來人是謝魇，他立時冷下臉來。

他自然不會忘記數日前他剛剛與謝魇分道揚镳，也不會忘記這個人給他帶來了多少麻煩。

“你還敢來見……”

鐘離淨的話音戛然而止，隻因謝魇忽然近身，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他，鐘離淨從未見他這樣急過，一愣神便被擁進了謝魇微涼的懷抱。

謝魇抱得太緊，幾乎讓鐘離淨喘不過氣，他這才回神，不悅地擰起漂亮的眉頭，想推開謝魇，但下一刻，讓他生氣的謝魇便貼過來，拿側臉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這種冰涼柔軟的觸感，和被緊縛的體驗……恍然之間，鐘離淨突然有種被蛇纏上的錯覺，他清晰地感覺到陰涼氣息擦過耳畔，謝魇那落入他耳中的話語竟是委屈極了。

“師叔，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