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緩緩眨眼。

這便是可以了，謝魇擡手握住這朵紅蓮，随即狠狠攥緊，妖力彙于手中，一點點将業火包裹的血氣捏碎，可憐一代血祖連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就在他手中灰飛煙滅。

鐘離淨不由挑眉，業火并不阻止謝魇，在他捏碎血祖元神後，謝魇再張開手掌，冷白掌心中紅蓮灼灼盛放，不再有礙眼的血祖作為花蕊，整朵紅蓮美得熾烈而又聖潔。

謝魇垂眸望着掌心上綻放的紅蓮，蒼白的面上已然恢複以往笑容，隻是這回多了幾分真心，他眸中含笑，将紅蓮遞給鐘離淨，定定望着他，仿佛眼裡心裡都隻他一人。

“還是這樣好看。”

鐘離淨問：“這就殺了？”

謝魇道：“我不能留着它了，它能接連奪舍三代血祖，還敢算計我，我隻能送它上路了。”

“我以為你會很生氣。”鐘離淨伸出手指，輕點紅蓮，紅蓮霎時化作煙粉，紛然如紅雪。

“我其實很高興。”

謝魇抓住他的手，輕輕握住，眸光怔然，“我知道你在這裡，但是沒想過讓你來救我。”

他頓了下，又揚唇笑起來，轉身望向着滿池純淨的生機泉與滿屋子寶貝，眸中殺意灼灼。

“我确實很生氣，既然血祖老兄對待客人這般不客氣，那我也不做什麼守禮的客人了。”

鐘離淨道：“你想做什麼？”

謝魇想了想，面上露出幾分無辜委屈，輕歎道：“血祖害我，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死了，我怎麼想都氣不過，這滿屋子的寶物我是不缺，可也是它唯一能賠償我的了。”

可血祖不道歉，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也沒時間。

鐘離淨怔了下，忽而彎唇失笑，這家夥，看來是想直接卷走這滿屋子寶貝和滿池生機泉。

看來是不生氣了呢。

鐘離淨站在一旁等着，沒有血祖殘留的元神作祟，這次滿池子生機泉都被謝魇收入了玉珠當中，而這滿屋子寶貝自然也都入了他的口袋。二人離開時，看都沒看躺在外頭地上的王昊等人一眼，跟百裡雪和鐘景碰面後，謝魇直接撕開墓地大門。

一行人悄然而來，悄然離開，誰也沒提王昊幾人。

回到謝子陵與蘇天池三人露宿的地方時，天已快大亮，他們休整一夜，見到鐘離淨二人回來，也沒好意思問人家準道侶大晚上去幹什麼了，天一亮，一行人繼續趕路。

謝魇借口因昨夜一時不慎險些着道，比以往還要粘人，白日趕路時依舊抱着鐘離淨不放。

鐘離淨已然麻木，依舊坐在黑雲雪獅背上刻符。

先前刻好的玉符給了百裡雪，這會兒人正遠遠跟在後面，鐘離淨便隻好重新刻上一枚。

一日過去，東方雨澤未有消息傳來，但他們已然穿行過去往百靈山的路途中妖獸群居的危險地段，夜裡幾人在河邊休整，鐘離淨讓黑雲雪獅守在營地，便與謝魇離開。

謝魇昨夜險些被血祖蝕心時，動用了部分壓制妖血的力量，導緻今日妖血不安甯，便打算煉化一部分生機泉之力，安撫體内妖血。

好在血祖淬煉腐血的秘法有三個階段，血氣煉化成血晶、血晶水煉化成生機泉、再由至純至淨的生機泉煉制成不滅腐血，而最後的階段還未完成，為求腐血能成功煉成，血祖也不敢玷污生機泉水，生機泉水自然還是幹淨的，謝魇确定過可以用。

隻不過……

謝魇粘人的勁頭上來了，磨了鐘離淨半天，要進他的陣盤幻境裡煉化生機泉水，說那樣安全，鐘離淨嘴上沒應，晚上離開營地後隻剩他與謝魇時，才給他開了幻境。

這次的幻境是星夜下的平湖，不再對謝魇這個外人有殺機，靜谧而美好，亮晶晶的星石懸在虛空，仿佛隻要一伸手就能将其摘下來。

謝魇欣賞了一番幻境，留下一半生機泉給兩顆蛋和鐘離淨，便引出一半生機泉開始煉化。

鐘離淨的幻境空間内絕對安全，他甚至都無需親自為謝魇護法，自顧自坐在邊上刻符。

大抵是昨夜謝魇遇險，今日鐘離淨待他格外縱容。

幻境中靈氣充沛，在鐘離淨調動下，時間流速要比外界慢不少，半池生機泉被妖力所承，化為一輪月牙環繞謝魇周身。待血色月牙慢慢消失，謝魇蒼白俊秀的臉上暈開一抹妖異的潮紅，鐘離淨正好刻完一枚玉符，感覺生機泉被煉化完了，擡眼望去。

被暗紫妖力籠罩的謝魇，蒼白臉色上唇色殷紅，妖異氛圍竟令這張純良面容變得魅惑。

鐘離淨沉默凝望須臾，卻見謝魇消化完最後一縷生機泉之力，面色俨然輕松下來，睜開雙眼時卻一聲不吭，整個人僵坐在那裡不動，鐘離淨便收起玉簡，起身向他走去。

“你怎麼了？”

鐘離淨面色凝重，心疑莫非這生機泉也有問題嗎？

謝魇聞聲才有了一絲反應，朝他招手，“阿離來。”

鐘離淨看他又不像是昨夜被血祖暗算時的模樣，遲疑須臾，走到他面前，謝魇握住鐘離淨的手，牽着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來，鐘離淨不明所以地順從着，卻眉心緊鎖。

“你沒事的話，我們就出去，這是我的陣盤幻境，為應敵而布下，待久了對你沒有好處。”

“恐怕現在走不了。”

謝魇搖搖頭，環住鐘離淨腰身，埋首在他白皙的脖頸上，貪婪地吮吸着令他安心的氣息。

鐘離淨道：“為何……”

他想說為何走不了，是不是生機泉出了問題之時，腿上感覺到一股熱意，正源于謝魇。

謝魇天生體溫偏涼，身體不會發熱，但有的地方會……鐘離淨神色一凜，而後怒視謝魇。

“你……”

“阿離。”

謝魇望着他，一臉無辜，“我先前還以為，落桐是王昊得到血祖傳承的引路人，這确實也沒錯，但現在我才想起來一事，王昊向來桃花不斷，落桐應該也是他的豔遇。”

鐘離淨頓了下，“你是說……”

“血祖不僅喜好奢靡，還貪歡縱欲，由血祖淬煉的生機泉水與血晶，都有助興的作用。”

偏偏謝魇還一下子就消化了半池的生機泉，謝魇與鐘離淨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離淨沉默下來，鐘景昨日的提醒又在耳邊響起，他看過鐘景的記憶，自然也沒有漏過王昊邂逅血羅女那一段。假系統給的劇情不詳細，可也明确地說了，王昊與血羅女得到血祖傳承後有過一段露水情緣，洩了元陽，也正巧清除了積年胎毒。

此後王昊修煉神速，很快站到九曜宮仙帝面前。

往後劇情，鐘離淨不再細想，他久久不語，擰着眉頭看着謝魇。若王昊隻得了一枚血晶，都被催發情動與血羅女一夜合歡，謝魇這家夥卻吸收了半池的生機泉水——比血晶更為精純也更為濃縮的生機泉水，也蘊含着血祖所贈更加強烈的助興效果。

謝魇被看得心虛，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會不敢站起來，可車到山前必有路，而這種事情也不壞，身為沒什麼節操的妖族，他坦然地接受了，貼着鐘離淨臉頰蹭了蹭。

“阿離，幫幫我吧……”

因為處于興奮狀态，他溫柔的嗓音有些沙啞，透着蠱惑的磁性，“變回來好不好？你現在這麼小，我臉皮再厚也不敢輕易動你。”

鐘離淨：“……”

他僵硬地坐在謝魇懷裡，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你知不知道，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兩顆蛋。”

謝魇稍微有過幾分羞愧，而後雙眸濕潤地看着鐘離淨，眼尾泛紅，透着一股妖豔的俊美。

“阿離，我難受。”

謝魇忍不住抱着鐘離淨亂蹭，他的豎瞳已經顯出來，在這種狀态下像是要控制不住化出原型了，鐘離淨很想一巴掌拍開謝魇，可謝魇抱得太緊了，他也有些難受。

鐘離淨忍無可忍，冷下臉推開埋在他脖子上的謝魇，幽幽瞪他一眼。謝魇眨了眨濕潤的豎瞳，張口輕喘，呼出的氣息是涼的，卻叫鐘離淨感覺到了本不存在的熱意。

鐘離淨到底是妥協了。

他纖弱的少年身軀在謝魇懷中抽條，稚嫩面容緩緩長開，由青澀少年變回了冷豔青年。

謝魇眼睛亮了起來。

在松開按在謝魇肩上的手前，鐘離淨冷聲警告。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