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绫按着李小荷坐下,“不管怎樣,你都已經被救出來了,現在大白天的,把你放回去也太危險了,我們會更容易暴露。反正離天黑還要很久,你就把那個什麼祭天跟你被選為聖女的事情都說來給我們聽聽。”
蘇天池有些不贊同地看她一眼,小紅怎麼這麼說話呢?他們沒說要把李小荷放回府衙啊。
然而東方雨澤也跟着說:“不錯,如今将你送回去才是最危險的,即便你不說,監察所也有辦法知道你被救出來後都見過什麼人。”
李小荷并未感覺到安慰,而是愈發慚愧,低下頭道:“對不起,是我連累諸位恩公了。”
還不滿十二歲的小姑娘,跟嫩芽似的就要被抓去祭天,還是挺可憐的,蘇天池面露不忍。
紅绫是屋中除了李小荷外唯一一個女身,卻半點沒有慈悲心腸,隻見謝魇跟鐘離淨似乎有興趣,便狗腿地問:“說說那什麼聖女。”
李小荷垂頭應聲,指尖捏了捏衣袖,小聲道:“在來樊城之前,我被諸位恩公送到鎮上去了舅舅家,後來村子裡的人來求我,也說過我是上頭點名要的童女,我若不去,村子裡所有人都得死。大家跪下來求我,連舅舅舅母也……我隻能答應他們回去,被送到府衙後,那裡的禮官大人單獨将我帶走,才告訴我聖女的事。”
她在村裡長大,父親早逝,但因為小時候家境殷實,也是識文斷字的,故而才格外抗拒所謂的祭天,也不忍心村中老人跪下哭求。
“禮官大人隻說要我單獨學一些祭天禮儀,到祭天那日我便是聖女,會與在童子中被選出來的聖子一同成為童子童女之首。他們似乎很看重選出來的聖子聖女,派來看着我們的人也會更多,我偷偷聽到他們說過,普通的童子童女可以随意替換,唯獨聖女聖子不可,若丢了一個都要掉腦袋。”
謝魇有些好奇,支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她,“在這次之前的祭天也會有聖子聖女嗎?”
“應該是有的。”李小荷憂心道:“看着我的大娘說,以前也有過聖女逃跑,最後都會被監察所的人抓回來,而且家人全都被砍了。”
謝魇挑了挑眉,幾乎上百個祭品,又額外選出聖子聖女,這雲國的祭天倒是挺講究的。
身邊的鐘離淨忽然出聲:“可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屋中幾人都愣了愣,李小荷也愣了,見大家都看向自己,便紅着臉給這個神仙一般的清冷少年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便垂下頭。
這個少年是諸位恩公中相貌最出衆的,但也是衆人中氣勢最冷的,她本能的不敢亵渎。
鐘離淨垂眸思索了下,“八字純陰,那聖子呢?”
李小荷近乎恭敬地飛快搖頭應道:“我不知道。”
謝魇從鐘離淨的問話中猜出來他的意思,“若聖女是純陰之女,聖子應當就是純陽之子,看來這些人也是有目的在挑選祭品的。”
東方雨澤一點就通,“關于活人祭天的邪法,我也知道一些,有些人會用純陰或純陽的男女血祭,借此來增長功力或是淬煉法器。”
蘇天池說:“可是這祭天邪法雲國上下都在效仿,會是單純地隻為一個人增長功力嗎?”
鐘離淨淡聲道:“一切答案,應該都能在祭壇找到。”
謝魇彎唇笑了笑,說道:“我覺得有個人應該也知道。”
蘇天池好奇,“誰?”
看謝魇看好戲的神情,鐘離淨很快意會,“李晟?”
東方雨澤和蘇天池異口同聲,“安陽公主的驸馬?”
昨夜剛來帶走安副将,告訴他們有内鬼的少将軍。
謝魇給了鐘離淨一個還是你懂我的眼神,欣然一笑,“也不知道此人何時會再找上門。”
東方雨澤想來也是。
這個李晟不僅是安陽公主的驸馬,還是安南将軍府的少将軍,這安陽郡除了公主和那兼管監察所的程太監,勢力最強就是他了。
“可他昨晚才來過……”東方雨澤猜測,“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們這麼快就找出了内鬼。”
蘇天池問:“那我們去找他?”
“不去。”謝魇一口回絕。
蘇天池又是一愣,“為什麼?如果聖子聖女真的很重要,就算師兄的傀儡術他們沒辦法看破,等到祭天時他們肯定能發現不對吧?”
李小荷羞愧垂頭,正想再次提出回府衙時,鐘離淨不緊不慢地說:“該急的不是我們。”
謝魇與他相視一眼,笑道:“能讓他主動找上門,他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要求我們,他在監察所裡有人,也知道我們去過府衙。偌大一個太守府多了一個人,阿離又已經撤了幻境結界,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對他來說,這才是他接近我們的機會吧。”
東方雨澤其實也明白,李晟是自己找上門的,必然是有所圖,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救人的事暴露而不管,他也很迷茫。
“李晟到底要做什麼?”
他說着目光定格在鐘離淨身上,眼裡已是了然。
是了,李晟本就不是奔着他們碧霄宗弟子來的,而是平定百靈山之亂的人,是阿離。
謝魇攤手道:“反正如今出城難,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李晟和監察所到底誰先出手。”
蘇天池越想越緊張,“我們都已經被這麼多人盯上了,這趟來雲國果然不是個松快活。”
東方雨澤道:“那就隻能等了。”
他們現在所能依仗的人,也就隻有謝魇和鐘離淨。
東方雨澤深深看了一眼二人,見他們沒有别的話要說,便跟蘇天池帶着李小荷去安頓。
紅绫也是跟着一塊走的,沒一會兒就找借口偷偷溜了回來,謝魇知道是她都不想開門。
這東西狡猾得很,就算被法器封着,讓她跟鐘離淨說話,謝魇的身份都要被她暴露了。
可紅绫煩得很,不開門就不走,謝魇隻得從鐘離淨膝上起來,揮出一道靈力給她開門。
紅绫不怕鐘離淨也在,甚至将鐘離淨當做謝魇的把柄,即便她也不敢得罪鐘離淨,她鬼鬼祟祟地将門關上,便跑過來舊事重提。
“幫我解咒!”
謝魇按住額角,“你煩不煩?”
紅绫可憐兮兮地說:“師兄行行好,我不想跟那個傻子綁在一起了,他整天都在作死!”
她說着又沖鐘離淨眨了眨眼睛,“師嫂,幫幫我!”
不說鐘離淨,謝魇都被她那一聲師嫂震撼住了。
“你在叫什麼?”
紅绫仗着死不了,謝魇又有把柄在她手上,居然沒把他放在眼裡,隻眼巴巴地盯着鐘離淨,“師嫂,幫幫忙,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别以為她沒看出來,她這向來散漫的壞師兄唯一的軟肋就是阿離,可這個阿離也很強!
師兄不幫忙,不還有嫂子嗎?
紅绫沖鐘離淨笑着眨眼,她還知道師兄的秘密呢!
師嫂肯定會心動吧?
謝魇哪裡還不知道這個忽男忽女的師弟/師妹在盤算什麼,心念一動,紅绫手腕上的蛇形銅環便亮了起來。紅绫罵了一聲,抱起手腕低聲痛吟起來,臉上一下沒了血色。
“叫叫師嫂怎麼啦?還是說師兄覺得師嫂不配嗎?”
謝魇也想罵人,催動銅環,讓紅绫疼得再吐不出第二個字,忙握住鐘離淨的手同他解釋。
“沒有的事,别聽她瞎說。”
誠然,鐘離淨聽到那聲師嫂也挺震撼的,可或許是紅绫的挑撥離間起了作用,加上對謝魇沒那麼信任,他毫不猶豫掙開謝魇的手。
“過來,我看看。”
謝魇:“……”
他想要罵人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幽幽看着鐘離淨一陣,見鐘離淨都不看他,隻好妥協。
紅绫手腕上蛇形銅環的光黯淡下來,那股令她渾身戰栗的痛苦如潮水褪去,她鬥赢了師兄,也顧不上身體還難受着,蒼白臉上滿是得意,屁颠颠地湊到了鐘離淨面前。
“多謝師嫂!”
她絲毫不顧及形象,頂着一張慘白的笑臉伸出手來。
鐘離淨看她一眼,頓了頓,指尖彈出一縷靈力,化作絲線,輕輕緩緩纏上紅绫的手腕。
紅绫便将那主寵契約逼出掌心,如自小嬌養的女子一般柔嫩的手心緩緩浮現出一個紅印,像是傳自上古的繁複古篆中的“鎮”字。
謝魇不是沒有見過主寵契約,可鎮字印的卻沒見過,他悄悄扶住鐘離淨後腰,向他貼近,“這就是蘇天池跟你定下的主寵契約?”
“就是他!”
紅绫說起來很是怨念,“我無意中逃往碧霄宗,本體化形成水母,碰上蘇天池,他以為我要死了,覺得我化形好看,所以強行給我喂下血契,定下主寵契約,要不是他受傷了我也會痛,我早就殺了他!”
她說着話時兇相畢露,眼裡的殺氣根本沒有遮掩。
“而且因為這個詭異的主寵契約,我連男身都變不回去了,隻能維持女相,跟在他身邊!”
謝魇幸災樂禍,“你之前不就喜歡以女相示人嗎?”
說起來蘇天池也不是個正常的,正常人誰會管一隻水母死活,還跟水母定下主寵契約?
紅绫氣得咬牙,“那是以前,可是大家都知道我的女相,我要是不變男身,我跑得了嗎?”
她說着幽幽看向謝魇,所以她現在變不了被抓到了。
正常人聽他們這些妖怪說的怪話肯定會覺得很奇怪,鐘離淨卻像是沒聽見,通過靈力絲線接觸過那鎮字印上的靈力,不多時,便撤回了靈力,“鎮字咒,據說是很久之前一種用作對付兇獸的方法,不過結局一般是與兇獸同歸于盡,倒也算是主寵契約。”
謝魇挑眉,“是禁咒?”
“是早已失傳的禁咒。”
鐘離淨若有所思,“看來這個蘇天池确實不簡單。”
至于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也清楚,不過看蘇天池修為不高,應該還是無意的。
紅绫收回手,鎮字紅印随之沒入肌膚之下,“那我要怎麼樣才能把這破主寵契約解除了?”
鐘離淨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