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雨澤等人準備離開雲國回宗門,李晟便安排副将送他們出雲國,但在他們離開前,謝魇将鬼蜮交給金雕,讓它去做一件事。
反正它不在沒人會在意,但是它可以等東方雨澤等人離開雲國國境後把王昊再偷回來。
放進鬼蜮裡,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再把人帶回來,謝魇挖了螣蛇遺骨,他就沒用了。
不過計劃如此,王昊他們現在還沒有動身出發。
李晟倒是難得抽空過來一趟,說是為了給東方雨澤等人明日送别,提前備了一場酒席。
他來的時候還早,酒席還在準備,他便先來拜見鐘離淨,與他細說準備去雲城的規劃。
三人在院中坐下,李晟道:“三天後就是雲王百歲大壽,我們也要動身了。不知道前輩可了解過雲國的雲王、王後還有國師的明光寺?”
謝魇給鐘離淨倒了一杯加了梅子的靈茶,鐘離淨接過茶水,嗅着青梅茶香,胸口便舒服不少,不必擔憂突然害喜,他緩緩說道:“我隻知道雲王叫雲震天,那位國師似乎佛号淨塵,至于那明光寺和鲛人出身的王後,在來雲國之前倒是未曾了解過。”
李晟颔首,“大抵是因為雲國一直閉關鎖國,有些消息難以傳遞出去,雲震天确實是雲國第九代雲王,而那淨塵國師,其實也是王室的雲家人,據說他還是雲震天同父異母的弟弟,生來異瞳,被稱之為天生聖童,也是雲國最早被活祭的那一批人。”
謝魇挑眉,“雲國活祭,連王子都能送上祭台?”
李晟道:“淨塵被祭天,是近百年前的事,當時雲震天還不是雲王,而前代雲王修煉斬仙錄,處于瓶頸多時,忽然信奉起創造斬仙錄之人,也就是雲國最早信奉的妖神螣蛇,為了求得突破,他将自己生而為聖童的小兒子送上祭台,活活燒死。”
鐘離淨道:“那他是怎麼活着回來,還做了國師的?”
李晟搖頭,“我也不知,隻知道二十年前淨塵忽然現身雲城,且得到了雲震天的器重,雲震天為他修建護國寺明光寺,也是那時,雲震天下令大興活祭之法、虐殺無辜,斬斷雲國多郡靈脈,不再允許普通百姓修煉。而這些普通百姓便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關在雲國這鋼鐵鑄成的籠子裡,等待着哪一天他們也被送上祭台祭天。”
謝魇有些興趣。
“這個淨塵死而複生,挺有意思,自己為何而死,又讓整個雲國的無辜臣民都步其後塵,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此舉這是在報複雲國。”
鐘離淨淡聲出言,“那日在祭祀坑下,斬滅巨蛇後,我曾發現陣中煞氣都在往一處我先前并未留意到的隐蔽通道流失,或許這個祭壇不隻是用來養兇器的,也是借那兇器制造煞氣,讓什麼人在遠處獲利。”
李晟問:“那是什麼人?”
鐘離淨道:“當時我分身乏術,當我察覺陣眼時,它很快便關閉了傳送通道,後來祭祀坑下再無煞氣殘留,便是被那通道吞噬了。”
李晟警覺起來,“這傳送通道必定與那淨塵國師有關,而兇劍被毀,或許淨塵已經知道安陽郡脫離雲國控制,那我們就有危險了!”
鐘離淨輕輕搖頭,“或許如你所說,各郡祭祀陣法都連通明光寺,一旦有什麼動靜,定然逃不過那國師的耳目。但安陽郡變化如此之大,你真的以為除去監察所就能徹底封鎖消息嗎?在決定殺程總管時,你就該有覺悟,做好被發現的準備才是。”
謝魇也不緊不慢道:“少将軍,沒什麼事能瞞得過阿離,若沒有後手,你又怎麼敢跟程總管硬碰硬?利用我們我們沒跟你算賬,至少得跟我們說說你究竟意欲何為吧?”
李晟面色微僵,末了歎息一聲,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最初打算利用諸位,确實是李某不對,但李某當時也确實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今日便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他一口飲盡茶水,神色鄭重起來,“如前輩所料,我确實留了後手。雲王如此殘暴不仁,雲國上下早有怨言,各郡早已私下通信,隻待時機到來,便一同反了雲王,還百姓一個安甯太平的雲國。可我父兄已死,我手上無人,在安陽郡獨木難支,便一直想尋個外援,正好聽聞百靈山之事,所以那時我就盯上了前輩,不過……”
“有各郡同道為我掩護,雲城内也有人在幫助我們,我以為便不會有事了,至少可以拖上一拖才會讓雲王發現樊城已經脫離控制。”
鐘離淨道:“現在看來,果然是雲城的人幫了你。”
遲遲沒有雲城之人到來,李晟也猜到了這點,随後又笑起來,“前輩先前沒告訴我那吞噬煞氣的神秘通道其實也無礙,何況當時情況緊急,若無前輩相助,恐怕那夜整個樊城都将被那邪物吞噬,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後悔斬殺程總管、拆掉祭壇。”
謝魇聞言笑了笑,“我與阿離這次去雲城,并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也是為了了斷因果。”
“我明白。”李晟看向鐘離淨,“前輩那夜斬殺程總管,是為那串鲛珠制成的法器動怒,後來又是為了樊城數萬百姓才插手此事吧。前輩想問的,應該也是落月灣的鲛人。”
鐘離淨沒有說話,隻看着他。
李晟便知他默認了,遂解釋道:“聽聞落月灣很久之前也是海國的領域,後來海神隕落,海國退回遠海,舍棄落月灣鲛族,而後雲國興起,落月灣便成了雲國的一方國土。如今因受盡寵愛的王後出身落月灣鲛族,鲛人在雲國上下極受歡迎,但也不過是王公權貴的玩物。在王後成為王後之前,鲛族曾一度淪為雲國王室的奴隸,他們的眼睛是供給珍珠的源頭,鱗片會被拔去制作首飾,骨頭鲛珠會被煉成法器,貌美的鲛人會像青樓妓子一樣,被剝光衣服,關在籠子裡任人觀賞。”
聞言,鐘離淨忽而眉頭緊鎖。
李晟說到這裡重重歎了口氣,“直到十年前,雲國侵占落月灣,落月灣不得已進獻族中聖女,被雲震天看中,封其為新王後,後來王後進言,雲震天才放過落月灣鲛族。”
謝魇暗暗捏了捏鐘離淨手心,接着問:“你是想說,王後并非惡人,我們可以信任她?”
李晟頓了頓,“王後在雲城名聲并不好,因為……如今每月祭祀所需九歲到十二歲孩童的規矩,便是王後改的。在那之前不論老小,隻要到了祭祀時,所有人都可以被送上祭台,那時的雲國才是人人自危。”
“讓多數人脫困,卻讓更無辜可憐的小孩子上祭台嗎?”
謝魇道:“看來這個王後不一定是純善之人,不過對于落月灣來說,她當得起全族的聖女。”
起碼她護住了她的族人。
“是功是過,恐怕隻有後世之人才能評價了。”李晟略過不提,說道:“不管王後是什麼立場,她如今在雲王面前十分受寵,僅次于國師,也是與國師分庭抗禮的存在。我們這次入雲城兇險萬分,倘若國師要對付我們,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利用她的勢力,為我們尋求一條退路。”
鐘離淨問:“那你與其他郡的同道打算如何?”
李晟道:“我也不清楚,隻是樊城脫離控制的事定是暴露出去了,這一次入雲城我恐怕兇多吉少,我會私下尋其他人看顧樊城。等入了雲城後,我會想辦法秘密将你們帶到安全的地方,至于之後,我便不能再與諸位同路了,這樣會連累你們。”
鐘離淨和謝魇相視一眼,再看他的眼神溫和了幾分。
“好。”
謝魇道:“聽少将軍的。”
李晟苦笑起來,“先前是晚輩失禮了,若這一次能活着回來,我必定當面向前輩賠罪。”
鐘離淨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便在這時,安副将匆匆而來,在院門前躊躇不前。
鐘離淨擡眼看去。
李晟也發覺了他,便喚他進來,“不是讓你去巡查樊城嗎?匆匆忙忙的,出什麼事了?”
安副将看向鐘離淨和謝魇。
李晟笑道:“無事,我與前輩已經解釋清楚,再說了,如今樊城也沒什麼事好瞞着前輩。”
安副将拱手道:“少将軍,城中的傳送陣啟動了。”
李晟站了起來,“什麼?”
謝魇看他們二人好像都很吃驚,有些好奇,“傳送陣啟動不是很正常,有什麼問題嗎?”
李晟恍然回神,急忙吩咐安副将,“速速派人前去查探,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誰來了!”
安副将即刻領命而去。
李晟這才回答謝魇,神情凝重,“二位有所不知,尋常傳送陣啟動是很正常,但這裡是雲國,雲王斬斷雲國各郡靈脈已久,除了歸順雲王的修士不會再有人走傳送通道,樊城的傳送陣也很久沒有動用過了。”
謝魇了然,“那這是來者不善?”
李晟點頭,“極有可能。”
卻見鐘離淨放下一直捧在手中的梅子靈茶,起身看向太守府大門外的方向,“已經來了。”
李晟驚道:“已經晚了嗎?”
謝魇擡眼看他一眼,“就算已經到了門前,看架勢也并非大軍壓境,少将軍何必如此恐慌?不如趁現在先交待好樊城這數萬百姓?”
李晟稍稍凝神,深吸口氣起身,“謝道友說的對。也罷,前輩且安心在此,我去去就來,死前也會如承諾所言安全送諸位入雲城。”
鐘離淨看他這般,不由搖頭,轉身往門外走去。
“人已經到了門前,隻怕我們在這裡的消息早就走漏風聲,現在瞞也晚了,一起去吧。”
這點謝魇倒是很贊同,他無需放開神識,都能感受到逼近門前的靈力威壓,便拍了拍李晟肩頭,“走吧,别讓門外那位貴客久等。”
幾人到太守府門前時,安副将正要跑回來報信,李晟朝他點了點頭,便先一步走出大門。
門外果然是來自雲城的紅衣鐵甲軍隊,但隻有一支二十來人的小隊,李晟定了定心神。
“原來是神武軍,諸位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
神武軍隊伍卻無人應答,而是往兩側散開,露出後面一名穿着蔚藍紗衣的傲氣少年,他有着一頭海藻一般烏黑亮麗的卷發,身上帶着耀眼的金飾,一雙眼睛碧綠如寶石。
“好久不見,李驸馬。”
這是鲛人。
李晟一眼認出對方。
鐘離淨和謝魇這才緩緩上前,看清楚這貌美的鲛人少年,鐘離淨不由稍稍睜大了眼睛。
“這是?”
李晟低聲道:“是王後手下辦事的鲛人,名喚洛汐。”
不久前才說到這位出身落月灣鲛族的雲國王後,後腳替她辦事的鲛人少年便來了樊城?
在他們打量鲛人少年時,這位頗為傲氣的鲛人少年也看到了鐘離淨,許是同為鲛人,他竟是心跳加速,在看清楚鐘離淨那雙蔚藍如深海的眼睛時,他的面色冷了下來。
“藍眸?遠海鲛人?”
鐘離淨朝他看去。
洛汐姣好面容上厭煩之色絲毫未曾掩飾,咬字并不清晰但好聽的嗓音說出的話語很刻薄。
“聽聞安陽公主的新驸馬在樊城偷偷養了一個鲛人,還為其除去程總管,王後特命我前來查看。看來消息果真不假,卻是個遠海鲛人,我平生最讨厭的正是這遠海鲛人。”
他滿是惡意的綠瞳盯着鐘離淨的藍眸,勾唇冷笑。
“不怪那些大人會喜歡鲛人,我也想知道遠海鲛人的藍眸流下的珍珠淚,是不是真的比其他鲛人漂亮,不如,你哭一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