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魇讨不着好,也不再裝了,飛身從池子裡出來,追上鐘離淨,鐘離淨在往上走,蘇天池和洛汐三人見狀也收斂了好奇心跟上去。
上空結界星圖時而閃過絢麗波光,如星雲般,在海水中折射出耀眼光芒,瑰麗而又神秘。
高處是由層層玄武岩堆積而成的‘山坡’,與岸上不同的是,這裡不見綠植,卻見縫插針地長着許多藻類、珊瑚以及會發光的各色晶體,就連空氣中都透着一股清潤水汽。
終于,鐘離淨在山巅懸崖邊停下,謝魇負手而行,慢悠悠跟在他身後,紅绫和洛汐随後跟上,而蘇天池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扶着雙膝跟着停下大口喘氣,“到,到了嗎?”
紅绫沒有回話,映着海上波光的雙眼定定看着遠方,洛汐悄然握緊了脖子上的銀鱗挂墜。
蘇天池有點納悶,好奇地跟到懸崖邊,一眼望去,也是愣住,地脈光柱凝成的星圖下波光粼粼,海底平原上鋪着銀白的細沙,沿着高處伫立起一座偌大的城池,再往上走,是一座在海底高處潔白神聖的宮殿。
那邊是傳聞中的四海城,以及海皇所在的海皇宮。
原來這個海底世界,也是有山有水的,而且在若隐若現的弧形結界内,山水是分隔開的。
分明沒有水的空間裡,虛空中也有不少幻蝶與發光的遊魚飛舞,而在一層淺如水膜的結界外,時而還有巨大的鲸鲨與大魚飛掠過。
蘇天池沒忍住驚呼出聲。
“哇!這是仙境吧!”
鐘離淨略有些失神的雙眸一頓,轉眼看向初來海國的蘇天池三人,耐心地解釋說:“在海國結界之内,皆是海國領土,但是在四海城之外,鮮有可以呼吸的空間,你們不是水族,日後盡量待在四海城裡。”
蘇天池老實點頭,又傻乎乎地撓頭笑說:“我還以為,海國水族都是泡在海水裡生活的……那邊就是四海城吧?看着跟岸上很像。”
同為水族,洛汐與有榮焉地說:“我們落月灣也是住在水下的,但我們也要呼吸,當然是用結界法陣隔絕海水,想下水的就去法陣外,不想下水的就待在法陣裡。不過海國真的比我們落月灣大很多很多……”
紅绫已經顧不上跟誰說話了,正眼巴巴瞅着在結界外遊過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大魚,口中分泌出大量涎液。以前她也是隻能靠近海國外圍打轉的水族,順道在外面捕食,現在她進來了,看見外面的食物還是饞。
謝魇将他們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睨了紅绫一眼暗示她收收哈喇子,便笑眯眯看向鐘離淨。
“這裡跟岸上還是不同的,沒有光照,岸上很多東西這裡都看不到,阿離更喜歡岸上吧?”
謝魇身上流着一半蛇族的血,在水裡也能活,可他習慣了做人,還是更喜歡在岸上生活。
鐘離淨當沒聽出他的暗示,在儲物戒中取出幾枚金色丹藥,揮一揮手便飛向幾人手中。
“我感覺到海國有一些不好的變化,為了你們的安全,你們最好服下丹藥,僞裝水族。”
謝魇伸手拿起漂浮在手邊的丹藥,笑問:“吃了這枚丹藥,我們就能變成水族?是鲛人嗎?”
鐘離淨看着他說:“也有可能變成一隻大王八。”
蘇天池正把丹藥扔進嘴裡,聞言差點當場噴出來。
向來臭美的紅绫也頓了下,洛汐拿起丹藥,卻是毫不猶豫吃了,滿眼信任地看着鐘離淨。
“我相信前輩。”
丹藥入口即化,在蘇天池和和洛汐臉上自上而下閃過一陣靈光,靈光消散後洛汐的變化是碧綠的眼瞳變成了藍色,臉頰邊的鱗片若隐若現,蘇天池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離他最近的紅绫吸了吸鼻子,沖着他流口水。
蘇天池還在轉來轉去找自己的變化,鐘離淨看見紅绫的反應後,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丹藥會幫你們模仿海國水族的氣息,也能讓你們在海水裡呼吸,你聞起來是隻章魚。”
洛汐暗松口氣,所以他隻是從近海鲛人變成了遠海鲛人,這還挺新奇的,他想照鏡子了。
原來不會變成大王八啊,蘇天池恍然大悟,又有些驚奇地指着自己,“我現在是章魚?”
紅绫咽下口水,艱難壓制食物對自己的誘惑,别開臉把丹藥扔進嘴裡嚼吧嚼吧吃了,她吃完也沒什麼變化,隻是皮膚看上去更白了,是近乎透明的白,好像在發光一樣。
洛汐一眼認出來,“水母。”
謝魇搖頭笑了笑,這才服下丹藥,脖子上和手背上随後浮現出若有似無的半透明墨色鱗片,這倒是跟他的本體差不多,隻是變成了海蛇的氣息,他舉起手看了看,笑着沖鐘離淨伸手,“阿離再給一顆。”
鐘離淨道:“這丹藥有效一個月,吃一粒就夠用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又取了一枚丹藥,扔給謝魇,謝魇笑着跟他對了一眼,便放出金雕。
雲國事了後,關在鬼蜮裡那兩個老頭已經扔出去交給雲成天處理了,金雕才在鬼蜮裡舒服幾天,沒想到一眨眼,冷不丁就被放了出來,它撲扇翅膀,小眼睛轉悠着看着四周幻境,對這裡很震驚,“主人叫我出來幹什麼……等等,這是什麼地方!”
謝魇沒回答他,笑着捏起丹藥,“少廢話,吃藥。”
金雕:“哈?”
鐘離淨:“……有病。”
罵歸罵,謝魇浪費丹藥硬是塞進金雕嘴裡,讓金雕從一隻小金鳥變成了一隻小海鳥。
被迫變成灰撲撲海鳥的金雕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蘇天池艱難忍笑,等緩過氣來,才發現結界星圖上空依稀有什麼東西,黑乎乎的,他愣了下,走近懸崖邊往上看去,看清楚那是一個張着血口的巨大蛇頭後,吓得往後退去,“那結界外面,怎麼有一條巨蛇!”
他這麼一說,衆人也發現了外面觊觎海國的蛇影。
看見那蛇影,鐘離淨不着痕迹擰了下眉頭,淡聲說道:“那是千年前螣蛇隕落後,殘留在蛇骨上的意念,近千年來,一直守在海國結界外面。”他說着轉身看向海國結界的邊緣,指向那座聖潔的海皇宮。
“真正的螣蛇屍骨,墜落在海皇宮往北不遠的禁地骨林,無時無刻不在觊觎海皇宮。傳聞說,等螣蛇轉世,蛇影便會吞噬整個海國。”
這個傳聞謝魇是知道的,他還曾經深入禁地,拿走了藏在螣蛇屍骨裡的螣蛇妖血,見過螣蛇那早已風化的巨大屍骨竟還呈圍繞着海皇宮半圈的姿态,螣蛇屍骨仍面朝海皇宮的方向,可見螣蛇對海國,亦或者說是對海國的守護神海神的執念之深。
不過他要是得了螣蛇傳承,肯定不會随便跟海國打起來,畢竟他家小壞蛋就疑似是海國的。
看鐘離淨不太高興,謝魇想了想,抓起焉巴巴的金雕送到鐘離淨面前給他看,“阿離對海國如此熟悉,可曾見過這樣胖成球的海鳥?”
金雕氣鼓鼓的,把它變成海鳥就算了,還羞辱他!
鐘離淨抿了抿嘴,都懶得說謝魇,給自己帶上一面青銅鬼面具,便飛身往四海城而去。
幾人或禦劍或用功法追上,朝着遠處的銀灘飛去。
懸崖下面果然還是被海水包裹的空間,但因為服過丹藥,他們在水中再無窒息的感覺。
謝魇運起妖力,飛到鐘離淨身邊,本是勾在他肩上的金雕便識趣地松開爪子跟在後面飛。
謝魇瞥了它一眼,低聲問鐘離淨:“阿離怎麼戴上了面具,四海城果真是出了什麼事嗎?”
鐘離淨跟他去雲國時都沒戴面具,到海國卻戴上了。
謝魇猜測,一是在海國有人認識鐘離淨,他隻能遮住臉避免被認出,二是海國已經出現了問題,讓鐘離淨回去時不得不小心謹慎。
這二者也可能都有。
鐘離淨這回沒再不搭理他,藍眸望向銀灘上的城池,“我看見四海城上空有一股怪異的氣息,如今海皇宮易主,新主隻怕不是善茬。”
謝魇點頭,“那阿離……”
“等着吧。”鐘離淨打斷謝魇的問話,轉眼看向他,寶石般的藍眸似乎有些挫敗,“已經到了海國,時候到了,我會把該知道的告訴你。”
謝魇是想問鐘離淨在海國的身份,話都這麼說了,謝魇也就不再問了,他很少見鐘離淨又如此謹慎的時候,思及此,他握起鐘離淨的手,叮囑道:“有什麼事情讓我來,不要自己硬撐。”怕鐘離淨驕傲,他又添上一句,“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
他說着目光往下,指向鐘離淨不細看都看不出來的微微隆起的小腹。鐘離淨沉默下來,面色似乎冷淡了幾分,毫不猶豫抽出手來。
“知道了。”
四海城坐落在海國結界内的中心,也不過隻占了海國結界内的五分之一,餘下的區域皆被海水浸潤,在四海城附近或許還有水族偶爾出去轉轉,在其他五分之四的黑暗區域則極少有人靠近。那裡遍布着深邃海溝和綿延高聳的山丘,有看不見的暗流漩渦,還有滾燙燃燒的火山岩漿。
而海皇宮則位于四海城正北上方,也是大部分普通水族的禁地,不可靠近,不可逾越。
一行五人來到銀灘上,穿過一層無形的水膜,再次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丹藥不僅能讓他們在海水裡呼吸,還能讓他們在離開水裡時皮膚沒有一絲半點濕潤,至于衣服和頭發,靈力烘幹一下就是了。而且進入海國還得換衣服,好在鐘離淨讓雲成天提前準備了幾身平平無奇的普通紗衣。
蘇天池頭回體驗到在海底逛沙灘的感覺,他們在這裡停留了一陣,就步行進了四海城。
四海城是一座人造的海底城池,城門高闊,光是刻着四海城三字的石碑都蘊含着一股強大的威壓,似乎是在震懾入城的人不可胡來。
而在城中,建築風格與岸上有些相似,卻截然不同,除了地面的房子,還有空中的花園。
主街道十分寬闊,行人也不少,但這些行人有一部分長得人模人樣,絕大部分還是怪模怪樣的,有人身蛇尾的美人,也有魚頭人身、背着龜殼的,在酒肆裡喝酒的花臂大漢一張嘴,露出鋸齒狀鋒利的牙齒。
蘇天池跟在一行人最後,被酒肆裡那鋸齒大漢吓得縮了縮脖子,手背忽然不小心碰到一個滑膩膩的東西,吓得他差點當場叫出聲。
誰知一回頭,身後卻是一個有着一頭黑色長卷發,烈焰紅唇膚色白皙的大美人。海國普遍穿着清涼,這個大美人上身隻穿了件露肩的紗質紅色小衣,但下半身的紅紗裙之下竟然是八隻長長的觸手,其中一根觸手尾端正蜷起來挨着蘇天池手背蹭了蹭,那美人還沖蘇天池暧昧地眨了眨眼。
“小弟弟,一起玩嗎?”
蘇天池:“……”
蘇天池心下直呼救命,趕緊跑着追上鐘離淨等人。
鐘離淨和謝魇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見蘇天池沒事,又齊齊回頭目視前方,往前走去。
不說他們,紅绫和洛汐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蘇天池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格格不入,連忙跟緊紅绫。
“小紅,你不害怕嗎?”
紅绫收了收口水,迷茫地看向蘇天池。蘇天池便說:“你不覺得,他們長得有點吓人嗎?”
紅绫看看四周的水族,再看蘇天池,接着流口水,“有嗎?可是我看他們看起來都好好……”
好好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