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皺起眉頭,拿起桌上的鎏金面具重新戴回臉上,起身道:“我還有事,你回去吧。”
謝魇手僵在半空,隻好跟着起身,“阿離去哪兒?不能帶上我嗎?你當先生,我當學生,先生身邊跟着個學生,也沒有問題吧?”
“不能。”
鐘離淨漠然道:“你回去待着,有事我會去找你。”
謝魇既頭疼又好笑,“你不想我,肚子裡的崽崽也想我了吧?不用我喂了?還有那情毒……”
鐘離淨冷睨他一眼,警告道:“我不是非你不可。”
謝魇神色微僵,“什麼意思?你要找别人幫我養崽?是剛才那個林酌月,還是玉清搖?”
他更不能讓鐘離淨走了,拉住他的手,語氣卻緩了不少,頗有些讨好意味,“沒回海國是我錯了,可你也不能随便換人啊?阿離,說實話,我之前伺候得你挺舒服的吧?”
鐘離淨也想不通謝魇為什麼會提到林酌月跟玉清搖,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說道:“你醜。”
謝魇愣住,“什麼?”
鐘離淨抽出手,皺着眉看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我說過的,你足夠聽話,我就不會換人。晚些時候我會去找你,你等着就是。”
謝魇愣是沒想到問題出在他這易容上,他苦笑道:“那我現在換張好看的臉能跟着你嗎?”
鐘離淨斜他一眼,一個字沒說,轉身出了書房。
謝魇這回沒跟上,懊悔地撓了撓臉頰,心中倒也松了口氣,小壞蛋說了晚些時候會來找他,就不會失約,他向來讨厭失約的人。
已經失約過的謝魇心虛地輕咳一聲,看了看空蕩蕩的書房,還是決定先離開,出門時遠遠看見鐘離淨和林酌月離開的背影,林酌月回頭看見他,還沖他擺了擺手。
“記得來上課!”
謝魇對這人沒有半點好印象,心下又懷疑他和鐘離淨的關系,等他們走遠後才回了先前的廣場。廣場上的人早已散了,蘇天池和紅绫卻沒走,在解劍池便遠遠朝他招手。
謝魇走了過去,才見到東方雨澤和謝子陵也在。
東方雨澤問:“聽說你方才被天道院戒律堂的學生帶走了,還被退學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剛才他們都在打坐,連謝子陵後面也入定了,隻有紅绫支着腦袋打瞌睡,謝魇不用想都知道是紅绫告訴他們的,瞥了看到他回來暗自失望的紅绫一眼,“一點誤會,有位先生找我幫忙,忙完就回來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知道何時能進秘境嗎?”
東方雨澤和蘇天池齊齊搖頭。
“宗主也沒說過什麼時候進秘境,隻讓我們先待在天道院裡好好學習修煉。”東方雨澤又說:“宗主一直沒回來,聽七上宗其他弟子說,他們的掌教長老也沒回來,或許是道盟與天道院還沒有商議出結果吧。”
謝魇也就沒再問了,散修和七上宗弟子不住在一起,跟蘇天池會合後,東方雨澤便帶謝子陵回去了,他們也回了搖光山小院。
謝魇琢磨着林酌月這個情敵,總感覺他跟鐘離淨關系不淺,便出去打聽了一圈,也隻知道林酌月是老院長的弟子之一,是搖光山書院的武席先生,每個月初二都有他的課。
好巧不巧,明日就是初二。
看天色将黑,謝魇還記得鐘離淨說過晚些回來找他,便回了小院中,在屋中打坐等待。
而鐘離淨與謝魇分開後,便與林酌月去了天道院後山禁地。林酌月慢悠悠跟在他身後,笑吟吟地問:“那個新生跟你什麼關系?剛見面說話就怪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調戲你,你居然還能放過他?”
鐘離淨置若罔聞,反問他:“老院長出關了嗎?”
“沒呢,急死人了都。”
路上碰見守禁地的學生,林酌月點了點頭,快走兩步攬上鐘離淨肩頭,又問:“說真的,老白,剛剛那個姓謝的新生你肯定認識吧?昨天他就追過來要找你,還好我機靈,敷衍了他,因為這個,我看他今天對我都有些不滿,他跟你是不是那種關系?”
鐘離淨瞥向肩頭上的手,目光幽幽地看着林酌月。
林酌月便收了手,搖着折扇說:“這人修為可遠不止元嬰期,臉都是假的,能讓老白你處處遷就的人,也不知道究竟長什麼樣。”
鐘離淨道:“醜。”
林酌月愣了下,笑出聲來,“真是醜的你能喜歡?”
鐘離淨沒有回答,飛身入山,林酌月笑着跟上。
須臾後,二人落在一處山巅,山巅上本有兩人,一男一女,女子撐着青傘站在懸崖邊,回眸一瞥,清冷秀緻的面容上露出一笑。
“來了。”
鐘離淨走到她身邊,看向山崖下方,“如何了?”
群山環繞,霧鎖山林。
衆山當中,隐藏着一處由靈力凝成的巨大漩渦,不時溢出精純的靈力。而在群山四角,七上宗派來的掌教、長老各自處在一個方位,正在往漩渦上的金光法陣輸送靈力。
倘若東方雨澤和謝子陵此刻在場,定能認出其中一人便是碧霄宗的宗主宋岩,方才謝魇口中的天心宮二宮主玉清搖俨然也在場。
陣中九個方位,七上宗占七,剩下是天道院三院中除今日講經的王夫子外另外兩位先生。
法陣之外各處山頭依稀能看到一些留在此處護法的人,離鐘離淨所在懸崖最近的便是天道院的兩位夫子,比他們更早就在懸崖等着的一男一女,便是在為兩位夫子護法。
金光法陣下時不時噴薄出的精純靈力,隐隐之中,有黑色霧氣随之上浮,又被金光壓下。
一身玄黑肅穆袍服的男子面容冷肅,“今日底下的魔物太兇,剛剛還想闖出來,被打回去了。但今日是初一,入夜時還會再鬧一場。”
撐傘的女子輕歎道:“法陣已經快鎮不住裡面的東西,之前洩露的靈氣太多,消息走漏出去都以為是靈寶出世。七上宗的意思,是願遵守盟約助天道院鎮守此地,卻依舊要求讓他們帶人進去,尋求機緣。”
林酌月啧了一聲,“他們不要命了?我可記得,他們帶來的弟子都是各宗的核心精銳。”
女子笑道:“富貴險中求,秘境本也是危險的。這洩露的靈氣連我都信了下面真的有靈寶要出世了,底下鎮壓的東西到底過去這麼多年了,除了老院長,大家都不了解。等到這陣子底下的獸潮結束,處理完狂亂的魔物,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黑袍男子說道:“老院長說過,秘境可以讓給他們,此處禁地,絕不能讓任何人進去。”
林酌月攤手道:“可這次道盟的七上宗都來了,他們都要進去,已經瞧不上元天秘境了。也不知道九曜宮怎麼想的,居然沒有阻止,有那白盟主做主,我們又哪裡攔得住?”
他想起什麼,回頭跟鐘離淨說:“老白,我不是說你啊,我就是想不通白盟主什麼意思。”
鐘離淨垂眸望着金光法陣,長時間鎮壓此陣,即便這次多了七上宗的援助,兩位夫子都已露出疲态,靈力怕是也快耗盡了。
林酌月見他一聲不吭,小心拿折扇戳了戳他肩頭。
“真生氣了?”
鐘離淨道:“一會兒兩位夫子下來,我替上去。”
“我就說小白哪有那麼容易生氣?”那女子笑了笑,卻擔憂道:“你一個人怕是有些勉強,而且你先前修補法陣也耗了不少力氣。”
黑袍男子看了眼鐘離淨,出聲道:“我也去。你替九曜宮出面,天道院,便由我替上。”
林酌月笑道:“行,你們都上,我跟小沉護法。”
不一會兒,兩位夫子果然力竭,鐘離淨與那黑袍男子相視一眼,飛身下去,替上位置。
古鐘鎮守天道院結界,未叫那禁地溢出的靈氣洩露出去,但在天道院内,不少學子還是能時不時感覺到溢散過來的靈氣,這些天天道院内安靜了不少,學子們都在修煉。
謝魇也察覺到天道院内時不時出現的精純靈氣,閑着也是閑着,等鐘離淨的空閑索性取出與螣蛇妖血融合了的螣蛇遺骨,借助這股濃度極高的精純靈氣,慢慢将其煉化。
修煉起來,心無外物,謝魇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隻知道那靈氣對他煉化螣蛇遺骨頗有助益,雖說不能讓他即刻煉化,但這靈氣比妖族腹地靈氣最濃的洞天福地也不差。
忽地,房中結界似有波動。
布下結界的謝魇自然有所察覺,當即睜開眼睛,未料竟是眼前一黑,被人推倒在地上。
嗅到熟悉的清冷水香,謝魇止住手中妖力,借着屋中唯一一盞燭火微弱的光芒,看清楚了伏在他身上的紫衣青年,正是鐘離淨。
他似乎渾身無力,支着一條手臂靠在謝魇身上,幻化過的黑眸半阖,臉色透出幾分蒼白。
謝魇撤去靈力,将螣蛇遺骨收回丹田内,也不急着起來了,擡手扶在鐘離淨後腰,笑道:“阿離這是怎麼了?等了你許久才來,結果你一來就把我推倒在地,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以為你真的要對我霸王硬上弓。”
鐘離淨擡眼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惱怒他的調笑,玉白五指抓住他的衣襟,便直接扒開了。
謝魇愣了下,笑道:“白先生,你還真要睡學生?”
鐘離淨沒興趣跟他玩什麼先生學生的把戲,瞪着他道:“自己脫,還是我來,你選一個。要是你那玩意沒用,我也好早些換人。”
隔着面具,謝魇看不清他的臉,索性伸手将他臉上的面具給摘下來,便見鐘離淨閉了閉眼,臉色蒼白,眼尾卻有着異樣的潮紅。
謝魇驚愕道:“情毒發作了?”
鐘離淨深吸口氣,壓下眼底情熱,玉白的雙手往上掐住他的脖子,沒使勁,但眼神滿是威脅,“姓謝的,你就說你給不給我解毒?”
謝魇挑忍了忍,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翻身将鐘離淨壓在身下,無奈地親了親他嘴角。
“解,馬上就解。”
這小壞蛋,還真是個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