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酌月修為高,耳力也好,也能看到她在說——
不是,沒人傷我。
可林酌月實在手癢,“可她那香道真的很特别!”
鐘離淨道:“給個面子。”
林酌月驚道:“我沒有聽錯吧?這是你說的話?”
他又看向謝魇的頭頂,眼神同情,“我以為你是老白唯一的破例,沒想到還有一個人……那個蘇天池,好像是比你年輕好看啊。”
謝魇是知道鐘離淨心思的,蘇天池家中的事他們都知道,鐘離淨嘴硬心軟,想幫忙罷了,可林酌月這話,叫他對這人越發厭煩。
林酌月這個劍癡是不是真的瞎了,怎麼會以為他家阿離能看上蘇天池?紅绫都看不上!
鐘離淨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又瞥了眼謝魇,像是在解釋,“當年那香道蘇家的學子突然隕落,雲夫子一直很自責,如今香道蘇家的人找上門,雲夫子必然會見她一面。”
林酌月恍然大悟,其實在他們說話這片刻功夫,蘇靈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香霧散去,什麼也沒有留下,被香霧困擾的人們也回過神來,薛輕靈也起來解釋清楚了。
隻是一場烏龍,春秋谷的弟子便送薛輕靈回去。
熱鬧很快就散了,林酌月攤手,“行吧,現在都散了。想來這個香道蘇家的傳人再次出現,雲夫子肯定會很在意,當年雲夫子對你那麼好,老白,你要不要親自告訴她……”
“讓開。”
鐘離淨推開他,看向薛輕靈的背影,揮出一道靈力,輕柔若風,轉瞬到了薛輕靈背上。
“我去!”
林酌月吓了一跳,“老白你幹什麼突然動手!那可是七上宗的人,還是個小姑娘啊!”
他想撲過去阻止鐘離淨,謝魇卻先擡手按住他肩頭,力道重于泰山,竟叫他掙紮不開。
隻是眨眼功夫,那道輕柔的靈力如柔風一般拂過薛輕靈脊背,并未傷她分毫,隻撩起她的發尾,可緊跟着,她後肩上隐隐浮現出一個淺淡金印,隻一呼吸間便消失不見。
林酌月看清楚後仍是不明所以,“那是什麼?”
鐘離淨沒回答他,隻看向謝魇,“看見了嗎?”
謝魇一直在留意他,自然沒錯過薛輕靈背上那個一閃而過的金印,卻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是個佛印,有點邪性,很像那個聖主的氣息。”
那個聖主……
害了海國百餘年的幕後之人……鐘離淨眸光一沉,“看樣子,佛印本就是薛輕靈身上的。”
謝魇問:“阿離是怎麼發現的?”
鐘離淨道:“蘇靈香用的秘術源自天道院,本不會傷人,薛輕靈昏倒,是因為身負煞氣。而這股煞氣,與方才入魔的學子并非同源。”
謝魇摸了摸鼻尖,他也想錯了,也是,小壞蛋這樣冷漠的人,怎麼會關心蘇天池的姐姐有沒有受冤屈,他隻是察覺不對勁罷了。
林酌月一臉迷茫,“什麼佛印?什麼聖主?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還說你們清清白白?”
紅绫也不蠢,聽見這兩個詞,再看鐘離淨時的眼神已是明了,笑着沖謝魇挑了挑眉頭。
謝魇沒理會她,依舊不放心地問鐘離淨:“那可是春秋谷的小醫仙,阿離要去看看嗎?”
事關海國幾乎滅族的仇恨,鐘離淨不敢忘,他思索了下,看向林酌月,“薛輕靈曾經在雲夫子那裡養過幾年病,她今日身體不适,是為了幫天道院的學子救治煞氣入體的人,天道院作為東道主,讓客人出事,不送到雲夫子那裡療傷,說不過去吧?”
林酌月呵呵一笑,指着自己說:“讓我辦事啊?”
鐘離淨道:“去吧。”
林酌月笑吟吟地看着他和謝魇,“那你們兩個……”
鐘離淨深呼吸,轉身就走,“那我自己去辦。”
“哎别急啊!”
林酌月拿他沒辦法,隻好洩氣,“我去我去!你等着,我立馬讓人送她去雲夫子那裡!”
鐘離淨這才停下腳步,林酌月見狀轉身離開,步伐匆匆,像是生怕自己走晚了鐘離淨會先他一步出手似的,路上撞到了耷拉着腦袋回來的蘇天池時也沒心情八卦了。
謝魇看在眼裡,免不得有些好奇,“他是害怕阿離出手?莫非阿離以前出手時吓到過他?”
鐘離淨擡眼看他,黑眸清澈,冷冽中有幾分無辜。
謝魇與他對視片刻,笑着眨了眨眼,倒是鐘離淨先别開臉,黑眸轉向别處,一個字沒說。
謝魇越發覺得自家小壞蛋有趣,想來他肯定是有過什麼前科,才會叫林酌月如此害怕。
鐘離淨沒有理會他,反而有興趣跟蘇天池搭話。
“沒追上?”
蘇天池搖頭,又慶幸地說:“還好隻是誤會一場,不過也不知道我姐去哪兒了,自從我上次在雲國給她寫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過我的信,前段時間我給家裡傳信,其他人回信也說她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他說完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陌生的天道院先生,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我看先生有些熟悉,很像我認識的一位前輩,沒忍住多說了幾句話,那位前輩是很好的人。”
遲鈍如蘇天池都能看出來鐘離淨熟悉,謝魇又笑着看了鐘離淨一眼。鐘離淨沒理他,隻說:“你有個小叔,曾經也是天道院的學生,你姐姐這次混入天道院,看穿着打扮,像是跟着青琅山的人進來的,倘若她也是為你小叔而來,那她應當會去找你小叔當年的老師,玉衡山的雲夫子。”
蘇天池眼睛亮起來,“青琅山?那不是七上宗嗎?玉衡山的雲夫子……先生認得我小叔?”
謝魇垂首忍笑。
鐘離淨大抵也懶得與他打啞謎了,看着蘇天池道:“你看着我,不覺得我很像鐘離長老嗎?”
蘇天池先是點頭,而後震驚,再之後目瞪口呆。
“前,前輩?”
鐘離淨淡然道:“既然想查你小叔的死因,也已經進了天道院,可想去見一見雲夫子?”
蘇天池驚喜道:“可以嗎?”
“我正要去玉衡山。”鐘離淨頓了頓,提醒道:“如今我的身份是天道院的人,你莫要說漏嘴。至于為何帶你去,你姐姐混入天道院不知意欲何為,或許會給天道院帶來麻煩,若隻是想查你小叔的死因,你大可讓她光明正大地來,雲夫子不會拒絕。”
蘇天池激動不已,“我知道了,多謝前……白先生!”
估摸林酌月差不多把薛輕靈送去雲夫子那裡去了,鐘離淨算算時間,這就往玉衡山走去。
“走吧。”
蘇天池抱着劍激動應聲。
謝魇笑看他一眼,快步追上鐘離淨,與他并肩。
“阿離真是好人。”
鐘離淨不知他為何有此感慨,奇怪地瞥他一眼。
謝魇緊跟着笑歎道:“就是對我不好,明明我們昨天還如膠似漆,天一亮就什麼都沒了。”
鐘離淨懶得理會他的調笑,“你的賭約是什麼?”
謝魇頓了下,“還問這個啊?”
鐘離淨看向他,“有問題?”
“我以為那個林酌月嘴巴沒把門,阿離早就知道了。”謝魇笑吟吟問他:“真不知道啊?”
鐘離淨警告道:“沒有下次。”
“行,就這一次。”
話是答應了,謝魇還是很好奇,壓低聲音問他:“可是那天夜裡阿離身上的妖氣到底是哪兒來的?我打都打完了,還不讓問清楚?”
鐘離淨斜他一眼,“你們不是打賭了嗎?你赢了,林酌月會告訴你,你輸了,答應過他的事,你也要做到。别忘了,是你先認輸的。”
謝魇哭笑不得,“你們天道院的人合起夥來欺負我這個外人是吧?誰輸誰赢你不知道?”
鐘離淨還是那句話,“昨日切磋後,是你要認輸的。”
謝魇想了想,笑道:“林酌月想知道我們是什麼關系,阿離這意思,是讓我告訴他答案?”
鐘離淨腳步一頓,“什麼關系?”
謝魇看向他腹部,笑而不語。
鐘離淨沒說話,黑眸冷冷地看着他,謝魇仍笑着,神情很是無奈,“誰讓我昨天輸了呢?”
林酌月的腦袋冷不丁從他們背後探出來,嘿嘿一笑。
“所以,你們是什麼關系?”
這人還真是神出鬼沒,謝魇收起笑容,不知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朝鐘離淨眨了下眼睛。
“這你要問阿離讓不讓說。”
“阿離?”
林酌月轉頭看向鐘離淨,眼裡充滿好奇,“也行,那老白,大家都不是外人,你給我說說?”
鐘離淨看了他和謝魇一眼,這兩人裡,一個一臉好奇,一個一臉看戲的表情,還往他小腹看。
鐘離淨眸光一沉,而後湧上笑意,卻透出幾分寒涼。
“誰内誰外,你分不清?”
林酌月愣了下,“什麼意思?”
鐘離淨沒回話,直接走人。
謝魇倒是笑了笑,推開林酌月湊過來的腦袋慢悠悠追上去,“阿離的話自然是你是外人。”
林酌月捂住腦袋跟上,“那你呢?”
謝魇摸了摸下巴,恬不知恥地笑道:“我啊,是内人。”
林酌月:“?”
他還在想這是什麼意思,謝魇已經追上鐘離淨,林酌月反應過來,帶着滿心震撼跟上去。
“我就說你倆不簡單!”
然而鐘離淨和謝魇都沒理會他,連蘇天池和紅绫都沒搭理他,一行人就這麼去了玉衡山。
林酌月為了給自己找存在感,一路上跟鐘離淨邀功,說他安排了學子送薛輕靈去雲夫子那裡,又給那邊傳信求人幫鐘離淨拖一陣子,等他過來,看看薛輕靈身上的佛印。
他很不理解,還有些擔心,“薛輕靈可是春秋谷的小醫仙,薛谷主将這個外孫女當做眼珠子寵着的,你們說的那什麼佛印什麼聖主,比起得罪七上宗的春秋谷還要重要嗎?”
鐘離淨道:“重要。”
林酌月好奇得心癢癢,可見他不想說,也沒有再問,悶聲道:“那你小心點,别傷了人。”
一行人說着話已經走過天梯到了玉衡山前,七上宗弟子皆在玉衡山暫住,打眼看去,山上的七上宗弟子比天道院學子還要多。林酌月領着他們往雲夫子在山腰的住處走去,因為幫了鐘離淨辦事把春秋谷的寶貝疙瘩騙過來,他一路都不敢面對春秋谷的弟子,看見一個就往鐘離淨身後躲。
“這小醫仙在七上宗小有名氣,見過她的人大多喜歡她,尤其是七上宗裡那些年輕的天驕弟子,若是小醫仙在天道院出事,我以後就沒法在天道院待下去了!到時候老白你必須收留我,我可不想流落街頭!”
鐘離淨淡淡嗯了一聲。
林酌月便仿佛得到天大的賞賜,喜道:“那我以後就有着落了,我決定以後就跟着你混了!”
謝魇不動聲色繞到鐘離淨身側,将林酌月擠開。
林酌月立馬告狀,“他擠兌我!”
鐘離淨轉眼看向謝魇。
謝魇笑眯眯擡手擋在他眼前,遮住他眼前的日光。
“日頭大,這樣就不曬了。”
林酌月驚道:“這麼貼心?”
謝魇隻覺得他嘈雜,“我與阿離什麼關系,自然……”
他說到此處忽地停下,看向遠處,也是巧了,他竟然在人群裡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鐘離淨回頭問:“在看什麼?”
那人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裡,謝魇緊跟着放開神識,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内的螣蛇遺骨,均未察覺異常,他到底疑心重,拉着鐘離淨遠離林酌月,靠近他耳邊低聲耳語。
“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謝魇平日雖然對他總不正經,但也不會大驚小怪。
鐘離淨便問:“什麼人?”
謝魇豎瞳隐現,“當初跟王昊一起失蹤的王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