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們想明白,宋岩幾人已然決定對那寶珠動手。
謝魇收了心神看向塔頂,餘光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很快回頭看去,拉住鐘離淨同他傳音,“阿離看,王昊和王嫣兒果然在這!”
折雲宗幾人後面,兩個身着折雲宗弟子道袍的人正暗自往角落移動,似乎是要趁機逃走。
即便那一男一女臉上有易容的法術,與原本相貌有差異,但謝魇絕不會錯認他們的氣息。
眼看這二人要逃走,鐘離淨揮出一道靈火,那二人始料未及,臉上法術即刻被靈火破除。
看這二人真容,分明就是王昊與王嫣兒,王昊神色一緊,摸了摸臉,忙提劍護住王嫣兒。
但有人比他們還緊張,折雲宗的雲長老想不到鐘離淨會突然出手,壓抑的怒火再次燃起。
“你做什麼!”
王昊和王嫣兒很快作出反應,躲到雲長老身後求救。
“雲長老救命!”
雲長老想都沒想就展臂護在他們身前,此刻怒視鐘離淨,是要新仇舊恨一起算,“天道院未免欺人太甚!先前是我宗門長老對不起你們,你已廢他丹田,如今為何要對我宗門弟子動手,這就是天道院的規矩?”
謝魇看穿二人真容,喜道:“果然是他們二人!”
鐘離淨從容不迫道:“這二人是你折雲宗弟子?”
七上宗其餘人見他們又要打起來,也都是迷茫,雲長老原先已經輸天道院一頭,丢了面子,這次便執意攔住鐘離淨,“此二人便是我折雲宗月前新收的内門弟子,要傷他們,先問問我這折雲宗的長老答不答應!”
鐘離淨是無意與他争的,他确實向來瞧不上折雲宗,不隻因為折雲宗貪,還有其他緣故。
謝魇自認是他的傳聲筒,這便笑道:“雲長老還是先問清楚好,這二人月前才入你折雲宗,可在那之前,他們是碧霄宗的弟子。”
然而雲長老冷笑一聲,“我自然知道他們是誰。”
事關碧霄宗,宋岩連忙上前解釋,“幾位可是有什麼誤會?不錯,這二人原是我折雲宗弟子,但因觸犯我宗門門規被除名,然本座看他們天賦不錯,又是故人托孤,便讓他們拜入折雲宗,誰知他們運氣不錯,入折雲宗不久便被雲長老看上,收入門下。”
他居然認了?
饒是謝魇此刻也有些驚訝,他自雲國之後一直在派人找王昊都沒找到,也派了人在碧霄宗蹲守,可不曾聽說宋岩與王昊有聯系,這宋岩若不是私下接濟王昊就是在撒謊!
何況東方雨澤也說過,此番宋岩出宗,不僅是為了論道大會,更是為了找到殺死他女兒宋思思的仇人,那人十有八|九是王嫣兒!
而此時此刻,王嫣兒就站在王昊身邊,仍是一副溫柔模樣,在衆人注視下微微低下頭。
鐘離淨也暗中多看謝魇一眼,他居然也算漏了?
不料玉清搖身後的薛輕靈也站出來,屈身行禮,“原是兩位王道友,兩月前,晚輩曾在春秋谷外遇見兩位道友,彼時他們被仇家重傷,晚輩便留他們在春秋谷養傷,聽聞他們要去折雲宗,還派人送他們過去。白先生,你們與王道友可是有什麼誤會?”
看她的态度,顯然是在意王昊和王嫣兒的。玉清搖眉頭緊鎖,“你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救的人,就是這小子?是他害你壞了眼睛?”
薛輕靈忙道:“不是的,姐姐……”
似乎是擔憂玉清搖遷怒王昊二人,又不好意思當衆多說,薛輕靈為難地扯着玉清搖衣袖。
看着衆人反應,鐘離淨怔了下,眸中恍然大悟,與謝魇傳音:“看來這位氣運之子果然有些神異,在你手下重傷,又在薛輕靈手下活過來……你可還記得此前送走的鐘景?”
誰說不是呢?
謝魇對這一幕歎為觀止,傳音回道:“自然記得。”
鐘離淨觀察着衆人,以靈力凝成線告知謝魇,“他曾經說過,假裝系統操控他的鬼族人告知他,氣運之子王昊會從碧霄宗開始揚名,最終入九曜宮,誅殺轉世歸來的螣蛇,成為仙帝。而這一路上,他會與多位佳人邂逅,王家大小姐,碧霄宗宗主之女。”
“還有……”
他看向玉清搖和薛輕靈,“你們極樂宮昔日的血薇聖姬,天心宮的二宮主以及小醫仙。”
謝魇:“……”
這實在是太過震撼,比他知道王昊将來會跟紅绫搞到一起還要震撼,謝魇一時也愣住了。
如今雖說宋思思已隕落,紅绫一看跟王昊就沒可能,另外三位佳人卻都齊聚在這佛塔中。
王嫣兒、薛輕靈、玉清搖……
如今看來,王昊早已經跟小醫仙薛輕靈接觸上了。
當日王昊傷得那樣重,偏偏被小醫仙這逆天醫術以廢了一雙眼睛為代價,把他給救活了。
這氣運之子……真難殺啊!
可不管謝魇怎麼想,宋岩和雲長老護着王昊二人,他們一時是不能動手了。雲長老見他們不回話便嗤笑道:“怎麼,兩位道友心虛了?且不說你們方才因私怨廢了我宗門長老,如今你們無緣無故傷我門下弟子,天道院是不是該給我折雲宗一個交待?”
宋岩凝望謝魇一陣,忽然出聲:“說起來,這位道友倒是叫本座有些眼熟。子陵,過來。”
謝魇不知他要做什麼,饒有興趣地看向碧霄宗那幾個弟子,謝子陵和東方雨澤就在其中。
聞聲,謝子陵似乎面露猶豫,尤其是在與謝魇對視時,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也确實走了過來,他身旁的東方雨澤冷着臉跟上。
衆人看來,宋岩便道:“諸位不知,本座這大弟子謝子陵數月前曾被妖魔道之人傷了丹田,如今未能治愈,今次本座帶他進古仙京,本是為了尋求古籍為他重鑄靈脈。但就在這數月間,子陵性情變得很是怪異,還離開宗門許久,前幾日才回來。”
宋岩歎息一聲,憐憫地看了一眼謝子陵,再看向謝魇,目光轉冷,“本座的女兒此前在雲國被歹人所殺,如今弟子又出了事,本座便用了秘法,這才得知,子陵被人下了咒。而此前數月裡的謝子陵根本就是被他人假扮,或許便是此人殺了本座女兒。”
他說到此處,冷冷盯着謝魇,“敢問道友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觀道友氣息,倒是與那脅迫我徒兒子陵的人氣息頗為相似啊。”
謝魇算是看明白宋岩的意思了,這是要給謝子陵報仇。他看着謝子陵和東方雨澤也不着急,隻笑道:“宋宗主懷疑我?那便問問你的好徒兒,究竟是不是我脅迫他數月啊?”
宋岩倒也沒有說白,隻按住謝子陵肩頭道:“子陵,你且好好看看,他可是脅迫你之人?”
謝魇雖然不知道宋岩是何時察覺謝子陵被他操控的,卻能感應到謝子陵身上的咒術還在。
也就是說,謝子陵根本說不出來就是他脅迫他的。
謝子陵面色蒼白,抿着嘴唇看向謝魇,看謝魇嘴邊含笑,眸中譏諷,他遲疑良久才開口。
“師尊,我……”
他動了動唇,肩上的力道卻是一沉,就在這時,他身旁的東方雨澤忽然拔劍刺向謝魇。
“宗主,先前在雲國暗中殺死小師妹的假謝子陵便是此人!待我拿下他,為小師妹報仇!”
他忽然出劍,離他近的幾人都沒能攔下,衆人被壓制修為,顯得東方雨澤這個金丹期變得出衆起來,劍鋒近前謝魇也是驚詫。好在鐘離淨揮出一道靈力,連人帶劍把東方雨澤掃落在地,宋岩口中喊着東方師侄,便上前護在他身前,擋住鐘離淨視線。
可鐘離淨神識強大,還是看見東方雨澤被人扶起時眼底卻閃過一絲暗紅,像被術法操控。
鐘離淨眉心一緊,想到今日的東方雨澤赫然與先前不同,與謝魇傳音,“他中了傀儡術!”
謝魇回了神,便躲到鐘離淨身後,他自從當了妖王之後哪裡吃過這種啞巴虧,這便反擊!
“先生救我!他們碧霄宗的人一唱一和就要将我定罪,須知我此前從未見過這謝子陵啊!”
謝魇口中喊冤,同時還不忘指控碧霄宗和折雲宗。
“先生!都說折雲宗跟碧霄宗走得近,先前折雲宗的長老要害我們天道院的學子不成,被先生廢了金丹,他們定是有所不滿!如今先生察覺那兩個弟子鬼鬼祟祟,與那被碧霄宗逐出宗門的棄徒相似,擔憂他們被這兩個棄徒蒙騙,先生高風亮節,一番好意,他們卻不領情,還要趁機污蔑學生,想來是怕出去之後不好跟天道院交待,便先給我們定罪,待他日到了道盟盟主面前,他們無理也變得有理了!”
誠然,折雲宗那雲長老見宋岩懷疑謝魇時還是挺幸災樂禍的,可怎麼也不願意被拖下水!
雲長老怒斥道:“一派胡言!”
謝魇指向宋岩,“一派胡言的是宋宗主吧!他張嘴就讓兩個弟子指控我,那兩個弟子都是他碧霄宗的人,哪裡敢不聽他的?而且先前玉宮主要殺那長老,也是他碧霄宗幫了你們折雲宗,雲長老還收了他的棄徒,你們折雲宗跟碧霄宗果真沒有苟且嗎?”
“什麼苟且……”
那雲長老罵不過他,氣得捏緊拳頭。宋岩也是憤懑拂袖,“此人妖言惑衆,實在可惡!”
謝魇躲在鐘離淨身後,理不直氣也壯,還指着東方雨澤說:“你都當上上宗宗主了,還這麼不講道理,難怪傳言都說你碧霄宗小家子氣!你那師侄口口聲聲說是我脅迫你大徒弟,可我看你那師侄不太對勁,先生,您查一下那弟子,他身上怎麼有陰氣!”
宋岩眸光一暗,“胡言亂語!”
謝魇隻問:“你就說敢不敢!”
他幾乎是挨着鐘離淨耳邊大聲說話,鐘離淨嫌他吵鬧,面無表情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
謝魇委屈道:“我冤啊!”
但還沒等宋岩回話,頂層冷不丁響起一道笑聲——“好個颠倒黑白的妖族!宋宗主、雲長老,你們且先破解幻陣,此人交給本座!”
這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卻裹着渾厚靈力,鐘離淨面色微變,察覺到冷風襲來,他一把按着謝魇手臂将人推到身後去,須臾之間,那到陰風已近門面,卻掀開他的面具。
一張如霜雪般冷豔的俊美面容顯露人前,引得在場衆人驚歎出聲,而這張臉的主人漆黑的眼眸卻極冷,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掀開他的面具後便退到對面的人,那是一個黑衣青年,面容俊秀,面色卻陰冷蒼白。
鐘離淨後知後覺,這人一開始就不是要動謝魇,而是聲東擊西,要揭開他臉上的面具。
見到這名黑衣青年現身,在場不少人認出他來,宋岩先是大驚失色,“鐘離長老,竟是你……”
說罷,他又看向黑衣青年,與那雲長老皆是大喜。
“白聖君!”
謝魇還沒有機會為危險時鐘離淨第一反應是護住自己而沾沾自喜,見到此人也有些吃驚。
“白千仞!”
白千仞勾唇冷冷一笑,手中燃起陰火,面具當場焚燒成灰燼,他便十分自得地看着鐘離淨。
“我管你是誰!今日有本座在,誰也别想阻攔我等破陣,七上宗的諸位,還不快動手破陣!”
他怎麼可能認不出鐘離淨?鐘離淨也不會看不出他那副百年如一日挑釁且欠揍的笑容。
謝魇沒料到說好的九曜宮的人不在,此刻卻突然冒出來一個白千仞,明明六層已經塌了!
如此看來,白千仞早就在了,隻是此刻才剛剛現身,聽他方才所言,還認出自己是妖族。
要是在外面對上九曜宮的白千仞,謝魇是有勝算的,可這裡是古仙京,他們的修為都被壓制了,而白千仞身後還有七上宗的人……
謝魇遲疑了下,低聲問鐘離淨:“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今日,本座便要替天道院清理門戶!”
白千仞先替他回話,五指血色紅線倏忽出現,帶着陰冷無比的陰火簌簌飛向鐘離淨門面。
陰氣乍洩,頂層忽而降溫,修為低的弟子周身冰冷,七上宗那些帶隊的師長也退到一邊。
卻不料那五道紅線還沒能靠近鐘離淨面前,便自尾端燃起一簇赤紅火焰,燎得一幹二淨。
塔頂陰氣暫消,春風拂面。
鐘離淨看着白千仞,眸光冷厲,口中隻有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