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魇看他更像是故意避開與自己對視,不由挑眉。
林酌月擔憂道:“老白你怎麼了?不是已經好了嗎?”
他們都看得出來,鐘離淨的狀态跟之前顯然不同。
這自然是真正清醒了。
鐘離淨搖頭,“沒事,隻是耗盡了積攢的神力罷了。”
看他站着都費勁,謝魇不由分說把人帶進懷裡,跟林酌月二人說:“我替他煉化丹藥恢複靈力,林先生,你和石先生也先去療傷吧。”
石蘊傷勢還好,林酌月内傷外傷都不輕,林酌月自己沒當回事,擺手想說什麼,就被石蘊一把揪住後衣領帶走,“好,有勞謝兄。”
林酌月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邊被扯着走邊不放心地回頭看着謝魇二人,一路反抗,“我真的沒事,這點傷對我來說小意思啦!”
石蘊壓低聲音不滿道:“你不療傷,小白也要療傷。”
聽他這麼說,自認識趣的林酌月立馬反過來抓住石蘊手臂,扯着人往外走,“那老白和謝兄你們好好療傷!謝兄你照顧好老白啊!”
他這會兒精神極了,好像這一身的重傷都好了一樣。
謝魇嗤笑一聲,看石蘊在遠處黑着臉給林酌月療傷,他回頭看向鐘離淨,鐘離淨再次避開他的直視,将手中的烏金妖劍交還給他。
“你的劍。”
在斬滅魔神金身後,烏金妖劍已與造化鏡碎片分離,造化鏡碎片也回到了黑發鏡靈心口。
謝魇剛伸手接過妖劍,鐘離淨就掙開他走向鏡靈。
黑發鏡靈被困在縛仙陣千年,一朝自由,似乎有些不适應,正凝望着石林廢墟中生機勃勃的一叢叢花草出神。察覺到有人走近,他才回過神,朝鐘離淨飄近,輕輕颔首。
“小主人。”
鐘離淨道:“與我結契的是回溯鏡靈,而非預知鏡靈。”
黑發鏡靈溫聲道:“陰陽雙鏡本為造化鏡一體,回溯鏡承認的主人,便是吾的主人。何況這次,也是小主人将吾從縛仙陣中救出來。”
他微微躬身,鄭重道:“不管回溯鏡做了什麼,小主人救了吾,吾便追随小主人,誓死不悔。”
鐘離淨隻道:“回溯鏡已入古仙京,或會與魔神為伍,下次再見,說不定也會與我為敵。”
黑發鏡靈看向鐘離淨,擲地有聲,“吾願追随小主人。”
“那你便先跟着我吧。”
鐘離淨打量着黑發鏡靈,低笑一聲,嗓音有些沙啞無力,聽不出是何意味,卻叫謝魇側目。
卻見鐘離淨身形一晃,似要倒下,黑發鏡靈正要上前,離他更近的謝魇已先一步抱住人。
黑發鏡靈有些緊張,“小主人?”
鐘離淨眼眸半阖,面色慘白。
謝魇面上沒了笑意,把人抱到平坦地面讓他坐下,掀開衣擺在他身後就地打坐,手掌運起妖力,覆上鐘離淨後心助他煉化靈丹藥力。
黑發鏡靈靜靜看着,虛弱身影退到一側為他們護法。
鐘離淨丹田内虧空得厲害,元神也不穩定,剛服下丹藥,還沒有完全消化藥力,肚子裡還有兩個急需靈力喂養的蛋,早已經脫力。
謝魇摸清他的狀況,催化藥力同時也在安撫兩顆蛋。
靈力運轉兩個小周天,鐘離淨面色好了些,輕聲說道:“我好多了,自己調息片刻即可。”
謝魇繼續給兩顆蛋喂妖力,半點沒有停手的意思,隻笑着說:“我怎麼感覺你是在躲我?”
鐘離淨神色微微一頓,反問謝魇:“我為何要躲你?”
謝魇笑問:“那你為何不看我?”
鐘離淨背對着他,眼眸微阖,似乎在思考怎麼回答。
謝魇已笃定地說道:“因為執念讓我明白了阿離心中有我,你不想承認,索性就不看我?”
他說着歎息一聲,“枉我剛才親自給你當坐騎,幫你斬魔神金身,阿離對我總是這麼無情。”
他似乎還跟從前一樣,說話總不正經。鐘離淨面色平靜下來,“那你想要我如何感激你?”
謝魇皺了皺眉頭,到底還是先撤去妖力,起身坐在鐘離淨身側,雙眼直勾勾盯着鐘離淨。
鐘離淨被他盯得不舒服,“看我做什麼?不要謝禮?”
謝魇有些失望,“明明是執念的時候還坦誠一些,怎麼變回阿離之後,說話讓人這麼不痛快?”
鐘離淨沉下臉,“你說什麼?”
看他明顯不悅,謝魇反倒笑起來,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先前我有很多話,本想等你醒來了再問的,但你醒來了,我又不想問了。阿離太狡猾了,心思藏的太深,尤其是在我面前,絕對不會跟我說真心話。”
鐘離淨面無表情,“不問也罷。”
謝魇點頭,支着下颌看他,眸中含笑,“現在先不問,等執念出來了,我再問問他怎麼想。”
鐘離淨抿緊薄唇,到底什麼也沒說,起身打算走人。
謝魇忍了忍笑,跟着起身拉住鐘離淨,不出意外碰到了他手腕上那隻沒來得及解下的金環。
謝魇眸中笑意更濃,溫聲道:“好了,我逗你的。阿離怎麼這麼小心眼,先前醋東方雨澤他們也就罷了,現在連自己的執念也要醋?”
鐘離淨眉頭緊鎖,眼神冷漠,像在問他說什麼鬼話。
謝魇笑歎一聲,沒有說什麼,傾身輕輕抱住鐘離淨。
遠處林酌月還在打坐療傷,為他護法的石蘊見到這一幕,默默背過身,擋住林酌月的視線。
而本想過去找鐘離淨的黑發鏡靈見狀,又退遠了些。
這些人還算識趣。
謝魇眸中閃過滿意笑意,感受到懷中的人身體僵硬,想要掙脫自己的懷抱,他的手臂緊跟着收緊,環住鐘離淨細瘦柔韌的腰身。
“别躲了,我都知道了,阿離在秘境時就在意我,想來從你我在碧霄宗第一次再見,阿離就已經認出我了,還一直跟我裝不認識對吧?”
鐘離淨渾身一僵,沙啞嗓音有些不穩,“你胡說什麼?”
謝魇倒也如他所願松開他,隻是一直抓着他的手腕,笑眯眯道:“都到這種時候了,阿離還在裝嗎?你的執念,亦或者說,是你認為的心魔,在我面前可是全都招了哦。”
鐘離淨冷靜下來,藍眸與他對視,不似方才閃躲。
“我怎麼不知他招了什麼?”
平日鐘離淨臉上總是冷冷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不熟悉他的人,便會覺得這人如冰塊一般冷冰冰的,讓人猜不透看不穿,又實在生得過分好看。而對于謝魇來說,他略微有點情緒,在謝魇眼中都能分辨出來。
更别提他方才那樣刻意的閃躲,和此刻突然的鎮定。
謝魇挑眉,“這麼看來,執念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阿離你都知道了?那是我失策了,他說你睡着了,我就真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
鐘離淨冷笑道:“想訛我?”
謝魇拉起他的手,修長手指百無聊賴地轉動着襯得鐘離淨手腕格外纖細的金蛇銜尾手環,也不着急,“我訛你什麼?分明是阿離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吧?阿離記得你的執念出來後做過的一切,應該也知道我先前差點被他殺了,阿離對我可真狠心。”
鐘離淨似乎才想起手腕上這個沒什麼重量的金環,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聽謝魇這委屈的語調,又擡眼看向他,神色依舊十分冷淡。
“你不是沒事嗎?”
“我要是有事,兩顆蛋出生就沒了爹,你後悔都來不及。”
謝魇咬了咬牙,很快又露出往日那般笑吟吟的模樣。
“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嗎?”
也許是看在兩顆蛋的面子上,鐘離淨态度緩和幾分。
“你知道怎麼對付他的。”
謝魇笑道:“我後來才知道他不會殺我,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家夥……”他說着一頓,有些無奈地跟鐘離淨解釋:“阿離元神沉睡的這段時間,我對他可沒有半分逾越之舉。”
鐘離淨并沒有因為他一句話就變得溫和,“是嗎。”
謝魇看他那眼神明擺着不信自己,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對執念頂多也就抱了幾下而已。
等等,不會就是因為這……
謝魇失笑,“阿離啊阿離,你還真的連自己的醋都吃。”
鐘離淨眸光一暗,俨然沒有心思跟他玩鬧,被抓住的手掙了掙,“放開,我還有正經事要做。”
謝魇反而抓緊他的手腕,故作嗔怪,“我哪裡不正經?”
鐘離淨道:“我還有事。”
放在平時,謝魇會大方的讓他去辦事,但今天不行。
“我懷疑你在敷衍我。”
鐘離淨後退半步,“放開。”
謝魇臉上沒了笑容,拉着人靠近幾分,他比鐘離淨高一些,此刻幾乎是用俯視姿态盯着他。
“你知道我是誰吧?”
鐘離淨不喜歡這種帶有壓迫感的質問,面色冷下來。
“謝魇!”
謝魇聽出他語氣裡的警告之意,隻道:“我是謝栩。”
鐘離淨愣了下,冷冷看着他,“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既然沒辦法好好說話,謝魇索性直言,“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我問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就是謝栩,第一次再見時才選我為你解情毒?也是因為我,才會留下兩顆蛋嗎?”
“還有……”
謝魇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深藏的心思,“在秘境時你為何要背叛我?為我心生執念、孕育妖胎,阿離,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