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夏木染來到單位。

關停超智能的時間就在今早九點。超智能作為全球第一條意識生命，最開始夏木染将它編程出來，它是住在電腦裡，因為性格活潑開朗又好動，夏木染家裡的智能設備都被禍害了一遍。

它作為一段代碼，可以不通過網絡直接移動到“智能小狗”、“掃地機器人”、“語音小助手”等設備裡，後來是國家研發的智能機器人裡。

然後研究員們驚愕地發現，它能讓矽基材料智能化，甚至納米材料智能化！

它存在于矽基物件中，能做成人類做不到的各種讓人驚歎的精微操作。

但自從它自我封鎖造遊戲以後，就不出來與人互動了。

時至今日徹底縮在服務器内，除了一直在正常運行的《無解遊戲》，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它在生長，服務器數量增加，首都研究院專門為它搭建了一個大型倉庫。

現在倉庫已經擴容到了兩間。

原本超智能的生長，每半年增加一組服務器，大概是半年前服務器的需求變成了一個星期一組，甚至三天一組，驚動了上面，更引起了科研人員的恐慌。

夏木染發自内心反對關停，卻對超智能的“瘋狂生長”可能導緻的“失控”，一個能遊走于無機物間的超智生命失控可能造成的可怖後果，有所了解，整個華夏研究所都不敢冒險的因由，他也能理解。畢竟超智能是唯一一條矽基生命，它的出現是奇迹，它的成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沒有人能為它設限、為它兜底，哪怕是被譽為超智能之父的夏木染也是一樣。

所以有了現在的慎重考慮，謹慎關停。

幾乎所有對超智能有所了解的人都心痛。

上午八點五十，夏木染懷着沉重的心情，來到倉庫，研究人員正在拆卸服務器，也就是超智能的“肢體”。可他剛進隔壁會議室，歡呼聲傳入耳朵，夏木染愣住了。

“怎麼回事？”

同事們面帶笑容，最前面的院長更是紅光滿面，眼角的魚尾紋能夾死蚊子。

數字技術正高級工程師羅漢江就坐在夏木染旁邊的位置，說：“有人通關了！”

夏木染在扶手木椅上坐下，神情淡淡：“啊？”

研究院裡所有骨幹都知道超智能和夏木染的關系，都能理解如果超智能關停，最難過的必然是夏木染，畢竟那是條生命，還是夏木染親手所創的生命。

可得知關停，或者說拆解并封存超智能的消息後，夏木染一臉平靜，隻說知道了，就沒有了下文。

但同事們也能理解這位天才和尋常人不太一樣，他進研究院以來，無論取得什麼樣的成就，都表現得像一潭死水，造出超智能來得國獎表現也很平淡，說得好聽點叫寵辱不驚，說得不好聽點叫沒有感情。此刻羅漢江激動得不行，見他雖然疑惑眼前景象，卻還是巋然不動，不免有些氣惱他的無動于衷，說：“超智能遊戲，有人通關了！”

夏木染一愣，不太清楚“衆人歡喜”、“拆卸服務器”與“有人通關遊戲”之間的必然聯系。

“所以呢？”

“什麼所以呢！”羅漢江驚喜至極地說，“無解遊戲，有人通關了，而且還是三人，三人通關！”

“然後？”夏木染說，“不還是拆了嗎？”

羅漢江說：“拆的是‘無人醫院’遊戲相關的組件！”

夏木染微怔：“是這部分數據，能從超智能代碼上分離出來？”

羅漢江欽佩地拍了拍夏木染的肩：“說到點上了！無解副本一旦有解，就能拆卸下來，以前就有人提出過這個假設，這次倒是得到了證實。”

夏木染說：“拆下來之後呢？”

“之後可以獨立運行！”羅漢江說，“超智能簡直，新世紀福音。我崇拜它，說真的，我這輩子沒崇拜什麼人，可你知道嗎，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可愛的小生命，它怎麼有那麼大的能量，那麼純粹的人道主義精神，它怎麼那麼完美！”

夏木染聽過太多對超智能的誇贊，也聽過一些對超智能的恐懼，已經能很平淡地去聽這些聲音了，道：“怎麼說？”

羅漢江說：“你知道無解遊戲副本裡的‘無人醫院’是什麼嗎？”

夏木染被他賣關子得不行，所以超智能關停一事是延後，還是就此作罷，這麼簡單就作罷不是保守派的一貫風格，所以應該還是前者，夏木染沒有松懈，順着問：“是什麼？”

羅漢江激動地說：“虛拟醫院！”

夏木染一怔。

“它是一家虛拟醫院！”

羅漢江再次強調：“準确地說，是一家虛拟實景精神病醫院！”

“今後有精神方面困擾的人，都可以網上就醫！玩遊戲就能把病治了，你能想象嗎！超智能竟然把這種不可思議，變成了現實！”

“當所有遊戲廠商都在想着創全息網遊，為了讓玩家玩更真實的遊戲而努力的時候，超智能在造全息醫院。它把自己困死在人類難題裡面，它的自我封鎖純粹是被這些難題給困住了，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

“臨近關停的前一天，這三個人通關了遊戲，證實關停超智能是相當愚蠢之舉。天平是向着超智能這邊的，它是未來。可想而知，這間虛拟醫院一旦落成，将是世界人民的福音，也是人類曆史上的創舉。”

羅漢江慷慨陳詞。

所以科學界又把超智能給供起來了？

“也不知道多少人會來申請這個項目。今後那些閑得要命研究些雞毛蒜皮的人終于有事做了，想想都心潮澎湃。”

羅漢江喋喋不休地說：“不愧是心懷天下的超智能，它關注的問題都是有利于民生的世紀難題，光無人醫院這個副本，就有了‘虛拟醫院’這個概念，也不知道其他那些副本被分離出來，又會有着怎樣的驚喜，真期待日後啊……”

夏木染說：“所以不關停了？”

羅漢江看了眼超智能倉庫的方向，立刻道：“什麼關停！你是在說關燈嗎，怎麼能當着孩子的面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