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收拾完一地狼藉,慌忙繞過謝延跑了,想必心裡清楚剛才縱容李宥往食盒裡撒沙土的作為,已被看個一幹二淨
宋觀棋沒想理會出手相助之人,其實早已聽出是當日寺裡所遇的那位,可這般無事獻殷勤
陽為親昵,而陰懷不測②……到底自己左右無可所圖,想不清謝延目的,退而遠之方為保守之策
宋觀棋剛想關上門,卻被一雙手抵住,那力道是真的大,竟然将沉木抓的晃動不了半分
“公子,又見面了”
謝延向前一步,身子順勢抵上木門,自顧自說着:“專門帶了午膳,請我進去坐坐總行吧?”
宋觀棋隻輕微搖搖頭,謝絕之意就差寫在臉上,那人面皮也不薄,位置半分不讓
兩人靠的近,即使并未觸碰,飄雪的月卻陡然騰升起兩分燥熱
沉默半晌,宋觀棋松了手,微微側身,讓了半邊道
謝延跟着宋觀棋入室,細細打量周遭
陳設簡單,不放一點飾物,镂空的雕花窗也透不進幾許光,隻因外頭的牆都比一般的要高,猶如囚籠般
屋裡頭空的不像住人的地方,倒像山郊外的旅館,來客不攜一物,走時也不會留下什麼,也符了主人身上缥缈不定的氣質
好歹店裡都懂擺隻插花的瓶子,而這櫃上的白瓷瓶都似落了灰
唯一顯眼的便是挂牆上的一把通體烏黑的古琴,暗沉的屋内惟它閃着檀木的光澤,應是愛惜之物
兩人坐下一陣無言,謝延難得的不說話
宋觀棋還在思索何時能結束這頓飯,謝延卻突然開口道:“倒是我忘了……抱歉。”
然後宋觀棋未動幾筷的白米飯上,便多了幾塊葷素
宋觀棋握着白瓷碗的手不由得收緊,指尖都泛了紅,卻不好發作
嗅着無異,才勉強咽下
二人心思各異,吃的也不自在
終于将人盼走後,又恢複至往常的冷清……
——
人定時分,雪意外停了,庭院内也是白茫一片,獨這老木蓄着最後的生氣
亭間石案前一襲青衣,就着寒月灑下的清冷,玉手撥弦,信手便是一首清麗小曲
一聲入耳,萬事既靜
此時卻傳來玲琅蕭聲,吹的是熟悉的旋律,诙諧輕快的音調
回頭望向蕭聲源處,蒙眼的白绫未摘,朦胧間隻見高牆之上模糊的黑衣身影,令他有一瞬的恍惚
那人一開口又是熟悉的腔調:“公子,好久不見”
琴聲戛然而止,一隻手覆在微顫的弦上
實在不清楚謝延到底什麼有何意圖,若是可以将人一頓收拾便好了,可現在作為一個“殘廢”沒什麼能力能打過他,
宋觀棋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樣,拒人于千裡之外,旁人靠近都覺得周身如環飛雪,寒氣逼人
謝延卻頻繁登門造訪
李府與謝府,一西一東,本是有一段距離的,可謝延被安排到了李府旁邊楓梧書院聽學,借着方便的理由,竟提出了暫住李府
李肖然倒是樂得奉承謝磊,盡管學堂裡總不見謝延身影,也笑應了,但卻成了宋觀棋夜深出門的阻礙
巡兵不成問題,謝延卻難躲。剛才并未察覺出他的蹤迹,可見謝延武功不差,至少輕功了得
一個野養在鄉下的孩子,有如此身手,反而讓人疑惑更深
來人出聲打斷了思緒
“公子怎不繼續?可是我吹的不好……”
宋觀棋甚至懶得搖頭回應了
“我覺着在音律上公子頗有造詣,交個朋友如何?”
宋觀棋不回應,他也不惱,反遞了一塊梨花糕過來:“梨花糕,公子賞臉嘗一口?”
嗅到了清甜的香味,應是東街老字号那一家。宋觀棋不喜甜食,可宋窈卻格外愛吃那家的梨花糕
鬼使神差間,宋觀棋接過了來,見謝延也吃了,才低頭咬下一小口,事後想起隻覺自己瘋了
“其實也挺好吃……從前怎麼就會厭呢?”
耳邊忽響來謝延一聲輕笑,卻比那樂聲還悅耳,回頭便見他笑彎的眉眼
劍眉星目,顔如冠玉,确是風流倜傥的少年兒郎
怪道傳聞不少世家小姐願意下嫁,路過都有女子側目而視,嬌羞了臉
思緒到這,知道想遠了,宋觀棋便移開了眼
今夜的月倒是比一般的更圓,風恰時吹來,趕走心中幾分浮躁,暫且放松了緊繃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