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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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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延輕嗤一聲,擡手将錢袋扔進秦霧懷裡,玩笑道:“你家财神請客,請蛐蛐吃肉。”

他不顧秦霧滿臉無措,轉眼望向重兵把守的大帳

可惜簾布遮的嚴嚴實實,他沒能窺探半分,隻得在心底盼着裡頭的談話快些結束

然而帳内,韓洄面色凝重,顯然這次交談無法輕易結束

“你覺得,你能說服謝延?”韓洄起手斟了茶,将茶盞推向對面人

宋觀棋低聲道謝,垂首飲下清茶,才回道:“是。”

他神色平靜,嗓音不大不小,卻莫名讓人信服

韓洄沉默不回話,指尖滑過杯盞邊緣,指腹沾上濕潤,落在木案上比劃幾下

宋觀棋視線落至案上,縱是筆畫勾勒模糊,也看得清,那是個“燕”字

不過水漬很快被擦去,韓洄不疾不徐道:“我們朝東北一路行軍,勢如破竹,啃的第一塊硬骨頭,便是那鼎鼎有名的燕無歇。四個月,終于攻破遼桑最後的城防。那一戰的最後關頭,燕無歇死不受降。别人敬其忠烈,謝延卻下令放箭,燕無歇被萬箭穿心。謝延不僅親手砍下頭顱,多日内還不許人斂屍。你知道謝延怎麼說的嗎?”

宋觀棋陡然頓住,下意識蜷縮五指,他瞥見韓洄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

“燕無歇非仁義之士,斬于劍下,也是髒了他的劍。”韓洄微微搖頭,無聲歎息

“想必前段時間我與他起争執的事,宋公子也有所耳聞,便是因為燕無歇。畢竟謝延這麼做,對安撫恭州百姓無甚益處。果不其然,隔日奉天城裡便傳信問罪了。”

聽到此處,宋觀棋心下了然

謝延與韓洄,在朝堂之上分别屬于兩派勢力。想要韓洄出手相助,并非易事

楚國都城奉天城,外環樊、芈、溫、端、越五州城,統稱内城。往西至北界飲馬河,此迢迢原野稱為北野。北野以下,萬山層峰綿延不斷,高聳如隔天屏障坐落楚國西南,稱為西屏。而北野與西屏則統稱為外城,内外城分割即是如此,左右兵符各掌内外兵權

而奉天往南的江南一帶,駐守在此的是雲氏水師,從開國起便由雲家直接統領。雲氏一族看似盤踞江南的藩王,卻從屬于皇家。楚律有令,上可随時下令調遣江南水師。可經年歲月蹉跎,皇權旁落,這條律法在現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皇權沒落,世家争起,而雲氏自成一派。韓洄是世家之人,謝延則本該聽命于皇權,卻因帝王多疑,扶持世家與之相抗,硬生生将北野一方、追随晟王的各朝臣又擠成另派

此次伐靖之軍,由韓洄執右符調樊、溫及芈三城守備軍,謝延掌左符調部分晟楚鐵騎,兩股軍力合成一支

謝延頂着主帥的名号,卻處處要受韓洄的牽制,二人時有争端

好在所持軍略分歧較少,大軍一路進發,整頓沿線各城。然兵戈起時多亂象,攻破的州城還未來得及肅清兵亂,山匪便蠻橫幹起了燒殺搶掠的勾當

宋觀棋等人僞裝成被搶劫的商隊,被韓洄出手救下。說服韓洄不易,而天賜良機,恰巧軍糧在運送時碰上大雪而延誤

最終宋觀棋出一筆不小的價格才談下這人情,後借機成功引出謝延

然而宋觀棋今日前來,卻是為了另一件與伐靖毫不相幹之事

匪患不除,天下難安,縱是刀刃加身的他們也不堪其擾,何況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可伐靖日程緊張,單靠謝延也無法利落了事,難說無需韓洄相助

宋觀棋垂眸思忖,韓洄忽地出聲打斷他的思索:“謝延如此性情之人,宋公子若是能說服他,我自是無異議。”

聽這話有回睘餘地,宋觀棋斂了思緒,拱手作禮道:“韓都督大義之人,此番剿匪,還需您緊要關頭時出手相助。”

韓洄擺手,從容道:“謬贊。若是談下謝延,未必有我用武之地。”

他轉眸望向帳外,不遠處的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花上鸢的酒都換了一壺,秦霧兩手支着腦袋欲睡不睡,困地連連打哈欠

“裡頭聊了幾刻了?”謝延語氣帶着幾分不耐煩

花上鸢想了一會兒,不确定道:“得有……半個時辰了。”

“你們來恭州,有些時日了吧?怎麼搭上韓洄這條賊船了?”

“不過十幾日,這世道不太平,保命要緊,沒遇上你,自然得在他人傘下躲雨。”

“話說,三年了,怎的如今才找上我?”謝延終究忍不住,扮作不經意問出了埋藏已久的疑惑

花上鸢神色淡漠如冰,抿着唇半天不作聲。直至謝延又要問,她才不緊不慢道:“你不能怪公子,他重傷後昏睡過兩年。”

這會兒到謝延緘口不語,他默了半晌,再說話時便有些啞:“那一身傷……”

“他那一身傷,是當初計逃失敗,在龍鐘山留下的。下山的路堵死了,他們從坡上摔下崖,許長均摔地五髒六腑都碎了。公子一個人,背着長均的屍體,走出山林。其實用爬也挺應景,畢竟那蜿蜒一路的血迹不作假。山林裡惡狼不少,能出來,是九死一生。”

難怪……

難怪宋觀棋身上,野獸撕咬的痕迹錯落分布,且閉口不談,耽于解釋,原是最難直面相對的,最不堪的心結

謝延心如懸絲,似被無形鐵鍊鍊纏繞,漸漸收緊,直至呼吸急促,幾近窒息

花上鸢頓了頓,勉強止住喉間湧上的幹澀,繼續道:“明明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且至始至終,他沒有錯。可長均死了,木下青……他們都死了。也是怪了,活着的人好像總是有罪過的。”

謝延默聲聽着,入耳的一字一句宛若化作一把鈍刀,将他心口攪地血肉模糊,狼藉一片

縱是如此,也想将所有,他沒能參與的都深刻入骨

他擡頭,卻見花上鸢說到此處又停住

二人對上目光,花上鸢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接着道:“他心口處,有一道疤。”

謝延一臉錯愕,他強壓着震驚,嘴角卻不住地一抽

見狀,花上鸢忙道:“你别誤會,我沒見過……諒你也是。”

她抓起酒嚢,猛灌幾口酒,随意擡袖擦去酒漬,道:“他比任何人,都要難受一萬倍。可我,我們,都沒辦法切身體會。我不知道如此淡漠的人也會這樣,在早已僵冷的屍體旁哭地悲戚。我隻知道,他是最會忍耐的人。可是獨那次,他忍不了了,他忍不了的,是對自己的恨……所以,他大難不死的第一刀,刺向自己。”

她沒再往下說,眼裡浸透的悲涼險些要溢出,隻得仰頭灌酒掩蓋

疾風驟啟,名為往事的一腔悲怆堪堪展露端倪,猝不及防被層層裹挾,帶向不可追尋的春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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